第3章 人若行猿，赵猴子

陈南生对赵猴子的威胁未作理会。

他深知此刻他只有药锄傍身，相比于对方手中尖刀，先行离开实为上策。

而且自己头顶不远有一小径，若能成功逃至那里，则很有可能逃过这赵猴子的追击。

想罢，他便借着脚力，向小径奋力攀去。

赵猴子见自己的威胁没有效果，便赶忙报信。

“大哥，找到人了！是个毛头小子！但是他遮着面，没看清他的面容。”

赵猴子的声音尖锐至极，陈南生听闻后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

他心中暗道：

“这赵猴子果然人如其名，连嗓音都比常人刺耳几分。”

陈南生早是医馆杂役时，便从过往的江湖客口中听过此人。

赵猴子出生岭南，为猎户之子。

其长在山中，自小便与山中野兽周旋。

他天生一副竹节似的瘦骨，但骨上周边却满是肌肉。

虽个头不大，但双臂长过膝头，五指尖长有力，端是一副攀山越岭的骨架。

后其随着族人上山打猎，族人见他纵跃如猿，峻岭绝壁中宛若平地。

久而久之便不再称他的本名，只唤作“赵猴子”。

陈南生今日一见，心想果真是个难缠的主儿。

此时暴雨渐歇，但崖上流水仍旧不断。

水流冲刷着岩壁，让壁上凹槽和抓口都光滑至极。

也多亏这点，让赵猴子无法真正地像猴子那样于壁上荡来荡去。

否则就凭自己的这点脚力，早就被他擒于壁上了。

而此时山下，王大也听见了赵猴子的喊话。

他眯起眼缝，高声喝道：

“他娘的，竟然是个雏儿！赵猴子看见那小子手里拿啥没？”

“回老大，那小子鬼鬼祟祟，见到我就逃了，八成是摸着宝贝了！”

“赵猴子，给老子盯紧了！敢让那小子跑了，老子剥了你的皮！”

“老大，你就瞧好吧！这小崽子爬得再快，能快过我的‘足底功’？”

话音未落，只见赵猴子纵身一跃，稳稳地落于下方崖柏之上。

正当陈南生疑惑赵猴子此举何意时。

却不想他突然蜷身压力，竟借着崖柏弯曲的力量，弹射而上！

“臭小子哪里跑！”

“好快！”

陈南生暗道一声。

而后猛拧半身，贴着岩壁横跃半丈。

他借机抬眼，只见赵猴子扑抓无果，正挂于岩柏一枝，活脱脱一只山猴模样。

“臭小子让你走了运，爷爷我劝你一句，乖乖把宝贝留下，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

赵猴子冷笑一声，说话间身形又攀高半尺。

陈南生知道自己论攀岩翻山，远不是赵猴子的对手。

于是在他爬上山崖，进入小径后，便身形猛转，将雨澜花横在胸前。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将手中神草折成两半！”

此时他手指掐入布中，包裹一端赫然垂出雨澜花的紫色一角。

只见花瓣上紫光流转，仿若拥有天然屏障般，隔断了周身雨幕。

赵猴子先是吃了一惊，心想这神草真是奇异无比，当真让这小子走了好运。

但他脚步未停，反而径直抽出胯刀，狠言道：

“你小子倒是试试，你看你折了雨澜花，我会不会取你小命！”

咔嚓——

此时二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

轻响虽细，但大过雨声！

雨澜花的茎叶被陈南生狠劲一折，曲成不自然的角度。

“你说呢，我敢是不敢！”

陈南生轻喝一声，将紧握雨澜花的手径直向前！

“你猜你的老大是要完整的神草，还是要你拎着半截花茎回去复命？”

“他娘的！”

赵猴子暗骂一声。

见此情形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谨慎地打量起眼前少年。

大雨当中，陈南生的额发紧贴眉骨，雨水正顺着面罩滴滴滑落。

此时他面容虽覆，但眼神却决然至极，无比冰冷。

“还不退？”

陈南生再次威胁，同时手中神草茎秆又弯了几分。

“臭小子，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若真折了神草，可再无东西可以护住你的性命。”

赵猴子语气放缓，试图稳住陈南生。

他先前持刀猛赶，料的是陈南生不敢轻举妄动。

“想不到这小子竟不吃这套，硬来真的，现在雨澜花在其手中已经折弯，自己再是贸然前往，说不定这小子虎劲一上，真就将神草扯成两段。

到时王大见此情形，不也得硬生把我劈成两半，这种赔本的买卖，我赵猴子可不干。”

正思量间，他忽然尖耳一动。

循声听去，正是王大等人的行进的声响。

“大部队要来了！”

赵猴子心中顿然一明。

“只要拖到王大带人上来，这小子即便当众折了神草，便都是这毛头小子的因果，与他赵猴子能有何干？”

于是赵猴子他眼神一转，讪笑一声：

“算你小子有种，大家都是求财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交易公平，今日你把神草留下，我留你一条小命，你看如何？”

陈南生冷笑一声。

“哼，你刚才还誓要杀我，你现在如此言说，让我如何信你？”

赵猴子心中冷哼，暗道这小子既出此语，必是有所心动。

“小兄弟，我也是受人所托，谁也不想无故就沾染性命。我想你应该明白，今日你和神草只能有一个下山，所以不要叫我为难。”

只见陈南生面露犹豫，发问道：

“你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我交了神草就能安全下山？”

赵猴子见陈南生如此神态，心中一喜，寻思这毛头小子终于上套。

“为表诚意，我可以先放下刀，到时我放下后，你也需放下手中神草，到时我自会任你下山离去。”

陈南生眉峰微颤，像是把眸中思量都过了一遍。

“这毛头小子到了性命关头还是稚嫩，到底是动了求生的念头。”

赵猴子瞧得真切，唇角掠过一丝冷笑。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可以自行做主，你既可保命，我又可独享此功。倘若我的老大真到了此地，你定然是保不住性命。”

赵猴子故意将声音压得柔和，像猎户设计陷阱引诱野兽。

“行……”

陈南生犹豫片刻后，答应后补充道：

“你脚程快，须离得远些，二十步，你再退二十步。”

这话落在赵猴子耳中，倒像是雏鸟露出了软腹。

他眼神冰冷，心中暗忖：

“这小子果真是经验不足，极好诓骗，区区二十步，对我赵猴子来说不过几息。

臭小子，你也太小瞧我们猎户了，我们常年与这山间猛兽为敌，怎能只有一把武器护身？

只要你放下神草，我便会用护腿中的匕刃，直接将你了结，到那时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脚力！”

只听“当啷”一声，赵猴子的手中胯刀径直坠地。

他哈哈一笑，爽快答应。

“好，我答应你。”

赵猴子面对着陈南生，佝偻的脊背却向后退去。

“我劝小兄弟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可别怪老兄要你好看。”

“废什么话！快退！”

陈南生低喝一声，说着便又将花茎折了几分。

赵猴子见形势不妙，连忙摆手。

并按照陈南生的指示，快步地向后退去。

但此时他的手也没闲着。

他一边退，一边将手靠近小腿侧处。

待退至二十步远，赵猴子浊眼一抬，望向陈南生。

“小兄弟，答应你的事我已办妥。

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