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福地巧布

待昨日风波渐平。

第二日寅时刚过，陈南生便借着月色，开始准备回乡的行囊。

粗布包裹里装着李老伯送的青布衫、半块烙饼，还有从库房取的几味调养药材。

既然徐夫人昨日特意交代“不必记账”，他便捡了些常用的当归、黄芪，想着给妹妹补补身体。

不管那美妇所言是真是假，毕竟在打了黑工多年，不拿便是枉费了“心意”。

念及这里，陈南生不禁想到徐夫人昨日那些亲昵的举动。

这妇人虽然面色红润，美艳至极，但肌肤的触感却冷若冰霜，异于常人。

思来想去，陈南生还是心中笃定。

没搞清事情清楚之前，对于这美妇，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你这是要去哪？”

此时张顺突然来了一句，将陈南生的思虑打断。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脸疑惑地看向陈南生。

“你这是要……跑路？”

“没有，我昨晚已跟夫人请了假，阿妹大病初愈，过阵子桃仙谷来接，我想着回家再照看一下。”

张顺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说道：

“兄妹分别，这当真是应该。只不过夫人昨日说着让我向你‘好生学着’，看来眼下是没了机会。”

“放心吧，我顶多半月便回，等忙完我便会回来看你。我走这些日子，对于这炉子起火煎药，我已经给你留了心得字据，你按照我说的细心研看，定不会再受徐扒皮的责骂。”

张顺叹道：

“唉，人各有命……同样是杂役，你被仙师瞧上，我却只能在炉前吃灰。”

陈南生会心一笑，他知道张顺这话什么意思。

“别丧气，我这只是借着阿妹是仙苗，捡来的机会。你放心吧，往后再有这等事情，第一个带你去认。”

张顺听到这话，双眼顿时一亮。

“嘿嘿，老兄我就等你这句话！”

他高兴地朝着陈南生的胸口捶了一拳，提醒道：

“今日出门，你可千万得小心着点！我刚瞧见，后院围了好些人，估摸着都是冲着你来的！”

“我猜到了。”

陈南生未露惊慌，淡然回答。

张顺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你咋出门一回脑袋都灵光了，这你都猜到了？”

“昨日我在医馆闹的那一出，动静可不小。我又是拿十年珍草换药材，又是说阿妹是仙苗，县里头肯定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尤其是仙师指路这件事，指不定都被传成什么离谱的样子了。依我看，门口那些人，十有八九是猎户和药农，他们守在这儿，无非是想等我出去，打听福地的事儿。”

张顺皱着眉头。

“那可咋办？你要是不告诉他们，他们不会为难你吧？”

陈南生倒是一脸轻松，笑着说道：

“为何要找我麻烦呢？对于福地我肯定是知无不言，全都告诉他们啊。”

“啥？仙师指路的福地，就这么轻易告诉他们了？”

陈南生轻轻敲了敲张顺的头，笑道：

“你呀，动动脑子！我昨晚跟夫人请假的时候，就把这些情况一并禀报了。这事儿根本瞒不住，要是我将消息私藏，往后还不得麻烦不断？”

对于此种情形，陈南生早有预料。

仙缘珍贵，谁能不恋？

所以早在踏入南山药局的那一刻，他便已然想好对策。

仙缘之说虽虚，但【寻草】技能为实。

到那时陈南生只需随便指片丰茂之地，报给医馆。

以徐三全的性格，必然会率众人，声势浩大地进山采药。

如此一来，既能印证“福地”传言，又能将皮球踢至医馆，少来纠缠。

最重要的便是自己妹妹痊愈有个充足的理由，避免王大等人将怀疑落在自己的身上。

“好了，我要出门了，是惊是喜，我都要会会这些人。”

陈南生看着张顺会心一笑，转身便径直走向后院，推开了小门。

众人见陈南生出来，纷纷走至跟前，想着率先把机缘问个清楚。

“陈小哥！听说你得了仙师指点，身为同乡，这不想着向你讨教，沾一点福地的机缘。”

“是啊是啊，我家虎娃咳了半年，您指条明路，没准能采到神草换个救命钱！”

“小兄弟你就发发慈悲，你知道的，我这腰疾因采药翻山患了多年，不能长途跋涉，还望小兄弟指个明路换个饭钱。”

陈南生听着众人一口一个陈小哥、小兄弟，表面虽是笑脸相迎，心中却拎的清楚。

他知道，这些人未必真心赞他，不过是想分杯羹。

根据记忆，这些所谓的“乡里乡亲”来药馆抓药时，个个都是鼻孔朝天。

那猎户同乡，上月来买金疮药，分明是自己迟到，却不想将脏水泼到了陈南生身上。

“一个贱役也敢怠慢老子？信不信我找徐掌柜打断你的腿！”

那药农更甚，回回都偷偷把自己采的劣等草药塞给他，让其谎称良品卖个高价。

曾经还因陈南生对其拒绝，还猛啐一口，叫嚷着陈南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不过虽有种种，陈南生却是不以为意。

眼下，他还需这些乡里乡亲的“帮忙”，以来证明自己的仙缘。

毕竟在这世道，被仙师眷顾过的名号，总比杂役身份好走一些。

陈南生抬手虚按，声音朗朗：

“仙缘福地的事众乡亲不用担心，我家掌柜昨夜特意嘱咐我，说仙缘自当共享，让我将福地位置告知诸位！”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徐三全能有这般大方？”

有人小声嘀咕。

“就是，那老抠门连药材渣滓都要回收，还能将福地告诉我们？”

陈南生嘴角微扬，心中暗笑。

这当然不徐三全的作风，而是全是徐夫人的主意。

昨夜他向徐夫人禀报时，本想将自己靠着【寻草】找出的假冒福地一并托出，以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谁知他刚一开口，那美妇竟好似看透他的心思，轻声道：

“仙缘事大，不过是些年份高的药草，与其握在手里，倒不如以医馆的名义与众人分享，免得他们找你麻烦。”

更令他心惊的是，徐夫人说这话时，那摄人心魄的眸子始终盯着他的脸。

仿佛什么珍稀药材、神草仙药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

唯有他陈南生——

才是她最值得在意的“资源”。

“自然是真的，如若有人不信我家掌柜人品，那么现在就可离开。”

陈南生压下心头异样，神情严肃起来。

他目光扫过众人，见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便继续讲道：

“草莽山孤松崖下，有一片连天松林，自林中南侧进山，行至五里遇有青石，而后向东两里，便可看见那片福地。”

“当真如此简单，请问小哥那福地可有记号？”

“记号倒是没有，不过那地方野兽众多，诸位若要同去，最好结伴而行。我也是因此缘故，在采了些值钱的药草后，便匆忙离开。若是你们脚力快，应该还有几株紫灵芝可以采摘。”

陈南生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已炸锅。

“紫灵芝！？”

“快走快走！去晚了毛都不剩！”

方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众人，一听说有紫灵芝，转眼便作鸟兽散。

有人连谢都顾不上说，撒腿就往北跑，生怕慢了一步错过机缘。

陈南生望着空荡荡的巷口，会心一笑。

那片松林确实有紫灵芝不假，只不过年份欠佳。

而且那里的士崎岖，山路蜿蜒。

若想寻些像样的草药，那便够这些人忙活一阵子了。

如此一来，也省得他们来烦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