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的黄昏来得格外温柔,阿念站在保护站的露台上,看着明野在沙滩上教小海豚顶皮球。男人的白大褂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后颈新纹的海豚纹身——那是他昨天刚做的激光去疤手术,试图覆盖曾经的蓝鲸印记。
“在想什么?“郁辞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无名指的贝壳戒指蹭过她的钻戒,发出细碎的轻响。远处的天文馆正在调试灯光,穹顶的星幕投影扫过海面,在他侧脸织出流动的光斑。
阿念转身时,注意到他领口别着的钢笔——那是时景渊的遗物,笔帽内侧刻着“护念“二字。这半个月来,郁辞墨总是无意识地摩挲这支笔,像在触碰某个易碎的梦。
“江屿说,时鸿煊的庭审延期了。“她的指尖抚过他眉骨的旧伤,那是七年前为了保护她撞在礁石上留下的,“明野的监控证据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郁辞墨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惊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时景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
阿念还没来得及追问,远处的监控室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两人冲进房间时,明野正疯狂地捶打操作台,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同一帧画面——时景渊穿着白大褂,站在蓝鲸计划的核心实验室,手里拿着注射器,针头对准的不是别人,正是七岁的阿念。
“不可能......“阿念的声音发抖,画面里的时景渊眼底毫无温度,机械般将药剂推入她的后颈。而背景墙上的日历清楚显示着日期:2015年8月5日,正是她记忆中“被野狗咬伤“的那天。
明野扯下墙上的全家福,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割破他的掌心:“他才是第一个给你注射基因药剂的人!什么守护者,根本就是刽子手!“
郁辞墨猛地拽过监控主机,快速滑动鼠标。更多画面涌来:时景渊在实验室记录阿念的基因数据、将她的血液样本交给郁正霆、甚至在孤岛的悬崖边引导野狗群......每个场景里,他都穿着相同的白大褂,胸前别着时家的蓝鲸徽章。
“为什么......“阿念的后背抵在冰冷的仪器上,指甲抠进掌心的旧伤,“他明明说过会保护我......“
郁辞墨的拳头砸在操作台上,监控屏幕瞬间黑屏:“这些画面被加密过,可能是时鸿煊的栽赃!“
明野却摇头,从碎片中捡起一张纸条,那是时景渊的字迹:“NY-07的再生能力已稳定,可进行下一阶段实验。“落款日期是2015年8月6日,正是阿念从孤岛“获救“的第二天。
记忆宫殿的崩塌
暴雨夜的记忆突然决堤。阿念蜷缩在实验室的角落,看着时景渊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的注射器泛着冷光:“念念乖,打完针就不疼了。“七岁的她瑟瑟发抖,后颈的刺痛感与此刻的心悸重叠,原来所谓的“治疗“,不过是新一轮的实验。
“他一直在骗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呕吐般的颤抖,“那些草莓蛋糕、灯塔下的故事,全是为了让我信任他!“
郁辞墨试图拥抱她,却被她猛地推开。阿念看着他眼底的痛楚,突然想起母亲的日记:“墨墨总说要当念念的光,但光的背面也有阴影。“此刻的她终于明白,这道阴影里藏着多少谎言与背叛。
明野调出时景渊的财务记录,每笔巨额转账的收款方都是“蓝鲸生物科技“:“他用你的基因换了数不清的钱,那些说要给你买海豚湾的承诺,都是拿你的血换来的!“
屏幕上跳出一段加密视频,时景渊对着镜头微笑,背景是堆积如山的实验报告:“NY-07的基因样本已送达,期待我们的下一步合作。“他的袖口露出蓝鲸纹身,与明野实验室的永生者如出一辙。
阿念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倒塌。她曾以为时景渊是黑暗中的守护者,是唯一懂得她沉默的兄长,却没想到,他才是最早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之一。那些被她珍藏的回忆,不过是精心编织的骗局,为的是让她在实验中保持“情感稳定“。
“够了!“郁辞墨突然拔下监控主机的电源,实验室陷入一片黑暗。他的指尖捧起阿念的脸,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时景渊冒死从火场救你吗?那时的他......“
“那时的他是为了保护实验体!“阿念的声音里带着尖锐的恨意,“我在他眼里,从来不是妹妹,只是编号NY-07!“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两人之间。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江屿举着急救箱冲进实验室,看见满地狼藉时,镜片后的瞳孔骤缩:“你们看了时鸿煊的伪证?“
“伪证?“郁辞墨的声音里燃起希望。
江屿扯出硬盘,调出原始数据:“这些监控画面的元数据被篡改过,真正的时景渊......“他按下播放键,画面里的男人正在用锤子砸毁实验设备,“他一直在暗中破坏蓝鲸计划。“
血色黎明的真相
真实的监控画面里,时景渊穿着破旧的卫衣,正在孤岛的旧实验室里销毁基因样本。他的手腕缠着绷带,血迹渗透出来,染红叶片上的“蓝鲸“二字。当他发现隐藏的摄像头时,突然对着镜头露出苦笑,那笑容里藏着阿念从未见过的疲惫与决绝。
“这是他留给你们的最后一段影像。“江屿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画面跳转至时景渊的独白。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失败了。对不起,念念,直到最后都没能告诉你真相。“
“七年前的台风夜,是我放走了野狗,为的是引开郁正霆的注意力,带你逃离实验室。但我没想到,郁辞墨会为了保护你跳进陷阱......“
“那些基因药剂是假的,我每次给你注射的都是生理盐水。你的再生能力,其实是郁辞墨用自己的血换来的......“
“时鸿煊威胁我,如果不配合实验,就公布郁辞墨的脑瘤病情。我没得选,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你们......“
画面里的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镜头上,他却仍在微笑:“念念,别恨砚砚,他为你做的远比你知道的更多。还有,你的贝壳吊坠里藏着......“
影像突然中断,阿念这才注意到,时景渊手中握着她七岁时送的贝壳吊坠,吊坠缝隙里露出半截芯片——那是江屿在深海基地找到的意识库密钥。
“他故意让时鸿煊的人拍到伪证。“郁辞墨的声音里带着震惊,“为的是让我们误以为他背叛,从而切断与他的联系,保护我们的安全。“
阿念的指尖颤抖着摸向吊坠,金属外壳下果然有凸起的卡槽。当她将芯片插入监控主机,屏幕上跳出时景渊的加密文件,里面全是时鸿煊与永生者们的犯罪证据,还有一封标着“念念亲启“的邮件。
“亲爱的妹妹: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哥哥已经去了海豚湾。对不起,没能陪你看一次真正的海豚跳舞。
郁辞墨的脑瘤在三年前复发,他偷偷用你的基因做实验,想找到自愈的方法。每次你受伤时,他都会注射你的血液,所以才会出现基因暴走的症状。
别责怪他,他只是太害怕失去你。就像我太害怕失去你们,所以才会用最笨拙的方式,在黑暗里替你们挡住风暴。
最后,请替我告诉郁辞墨:'海豚从来不会孤单,因为它的声波能穿越整个海洋,找到属于自己的同类。'
永远爱你的,
哥哥景渊“
潮汐中的告白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中,阿念站在孤岛的礁石上,手里攥着时景渊的贝壳吊坠。郁辞墨站在她身后,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头,袖口露出的绷带渗着血迹——那是他昨夜销毁伪证时被机械水母划伤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关于脑瘤的事。“
男人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梳理她被风吹乱的银发:“因为你是我的药。“他转身指向远处的海豚群,朝阳为它们的背鳍镀上金边,“每次看到你在阳光下笑,我就觉得,就算死也值得了。“
阿念突然转身,将吊坠狠狠砸在他胸口:“但我要的不是你死!“泪水混着海水滑落,“我要的是你活着,像普通人一样,和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变老!“
郁辞墨的眼底闪过痛楚,却在这时,阿念突然吻住他的唇。那是带着咸涩与温度的吻,像孤岛的潮水漫过沙滩,冲走了所有的谎言与误解。当她松开时,无名指的钻戒蹭过他的嘴角,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微光。
“以后不许再骗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就算是为了保护我,也不行。“
男人轻笑一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好,以后你的人生,我不再缺席任何一秒。“
远处的天文馆传来江屿的呼喊,他挥舞着基因检测报告,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兴奋的光:“共生体基因稳定了!郁总的脑瘤......“
阿念抬头看他,发现郁辞墨的眼底有泪光闪烁。她知道,那不是因为病痛的解脱,而是因为,终于不用再以“保护“为名,推开那个他最爱的人。
当海豚群跃出海面时,阿念将时景渊的吊坠投入海中。贝壳吊坠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沉入海底的瞬间,无数荧光藻涌来,在海面上织出海豚的轮廓。她知道,那个总在黑暗中守护她的哥哥,此刻一定在某个角落微笑,看着他们终于挣脱命运的枷锁,在阳光下拥抱彼此。
潮水漫过礁石,带走了最后一丝伪证的碎片。阿念握紧郁辞墨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纹路与自己的交叠,突然明白:真正的爱不是隐瞒与牺牲,而是肩并肩站在风暴中,用共同的心跳对抗整个世界的恶意。
而他们的故事,正如这永不落幕的潮汐,无论经历多少黑暗与背叛,终将在黎明的晨光中,迎来属于他们的、波澜壮阔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