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红雾

此时的沈时宴和陈文正往张焕府邸位置走去。

从青楼得知的消息来看,张焕平时随便一趟都是豪掷千金,以他的俸禄根本不可能支撑的起来。

两人决定去张府查探一番。

来到张府门口之后,两人被拦在了门外。

原来自从案件开始查办那天开始,刑部便派人将张府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

陈文好说歹说也不放二人进去。

沈时宴想起来谢昀给的那块牌子,于是便亮了出来。

果然,刑部的人见了之后,慌忙便让开道路。

“沈公子,沈大人!原来我怎么没发现,原来沈大人竟有如此背景。”陈文惊讶的在旁边说道。

“少来这套,进去再说。”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沈时宴推开张府朱漆大门,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潮气扑面而来。

“好家伙,”陈文踩着水洼跟进来,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账册,“这张侍郎府上,怕是比户部银库还阔气。”

沈时宴没答话,目光扫过回廊两侧——鎏金灯台、紫檀屏风,连阶前踏脚的石墩都是上好的汉白玉。

雨水冲刷过的庭院里,几片碎瓷泛着暗红色光泽。

一路来到张焕卧房前,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原本雕花精美的房门此刻布满纵横交错的抓痕,深深刻入木纹之中,像是被野兽撕扯过。

门板上凝固的血迹在雨水中晕开,顺着门缝淌出一道道暗红的细流。

“医署那边还是没查出那些人疯了的缘由。”陈文捏着鼻子,声音闷闷的。

沈时宴轻轻推开门轴已经松动的房门。

屋内已被清理过,但床脚那滩乌黑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

他蹲下身,指尖挑起一块碎布——上好的云锦料子,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扯碎的。

沈时宴两指捻着碎布凑近鼻尖,忽地挑眉——料子上竟飘着淡淡清香味,半点血腥气也无。

“奇怪...”

“快看!“陈文突然踢翻火盆,半焦的书册“啪”地掉在青砖上,溅起一蓬灰烬。

《河道志》三个烫金大字在残页上依稀可辨。

沈时宴用靴尖拨开炭灰,书页间突然掉出片指甲盖大小的金箔——正是户部专用的库银封签。

“有意思...”他翻到残缺处,撕痕齐整得像被刀裁过。

最后几页的墨迹还新鲜,记着“景和七年,灞水改道”云云,唯独缺了最关键的那页。

窗外雨势渐急,沈时宴将书抖了抖揣进怀里。

两人刚踏进庭院,忽地一阵妖风拔地而起,卷着枯叶碎石噼里啪啦砸在廊柱上。

老槐树的枝桠被吹得东倒西歪,树皮摩擦声裹着风声,竟似妇孺压抑的呜咽,听得人脊背发凉。

沈时宴猝不及防被沙尘扑了满面,粗粝的砂砾钻进眼睑,激得他眼眶通红。

他慌忙扯起袖袍掩面,锦缎料子扫过睫毛时,恍惚瞥见月洞门处浮着道青影。

待揉净眼中沙尘,那道身影已近在十步之内——洗得发白的青衫下摆沾着淤泥,腰间玉带钩缺了角,连胡须间那缕银丝的位置都与记忆分毫不差。

“我儿。”

沈楨的声音飘来,恍若当年。

沈时宴浑身僵直,脚底似被寒意冻住。他机械地向前挪步,指尖堪堪要触到那袭青衫的衣角——

“沈时宴!”

陈文暴喝声炸响在耳畔,沈时宴被拽得踉跄后退。

眼前虚影如烟消散,他这才惊觉左脚已悬在井沿外三尺。

“你中邪了?!”陈文攥着他后襟的指节发白,“方才叫你七八声都不应!”

沈时宴望着井沿,喉头泛起苦涩:“是中了邪...”他反手扣住陈文手腕,“这院子...有古怪!”

沈时宴四处找了找了,突然俯身拨开一处乱草,忽觉指尖一凉。

定睛看去,那花坛底下竟露出一截细密的针眼,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冷光。

他捻起一根对着天光细看,针尖上还沾着些褐色的泥垢。这物件埋在土里不知经了多少场雨,如今倒叫这场暴雨掀了老底。

风势骤歇,那针管竟幽幽发出呜咽之声,管口忽地逸出一缕红雾,如血丝般在空气中蜿蜒散开。

陈文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莫非张府那些疯人嚷的'血雾',便是这玩意儿?”

沈时宴用袖口掩住口鼻,眯眼细看那雾气。

但见红雾过处,草叶上的水珠都染了层诡谲的胭脂色。

他忽觉太阳穴隐隐作痛,方才那些荒诞幻象,怕就是吸了这雾气的缘故。

“八九不离十了。”沈时宴沉声道,指尖轻轻拨弄针管,“这红雾怕是比岭南的瘴气还毒,沾着就叫人神志昏聩。”

说着蹲下身来,沿着花坛泥地细细摸索,“找找这害人的东西,究竟从何处冒出来的。”

二人循着针管排布的痕迹一路摸索,却始终寻不着源头。

直到翻出张府后墙,忽见一架破旧水车歪在荒草丛中,风过时发出“吱呀”哀鸣,转得甚是勉强。

沈时宴驻足细看,但见这水车恰在张府下风处,车轴锈迹间隐约透着暗红。

他俯身拨开杂乱,果然在车底寻到一处暗道,里头排着细如牛毛的针管,管壁上还沾着猩红粉末,被风一吹,簌簌落进泥土里。

“好精巧的毒计。”沈时宴捻起一撮红粉,在指间搓了搓,“借风力散布致幻之物,难怪张府上下都着了道。”暗道幽深,不知通向何处,只余淡淡腥气随风飘散。

沈时宴望着那暗道上斑驳的红痕,指节在车辕上轻叩两下:“能在张府眼皮底下布这等机关,必是里应外合。”他忽地转头,“张府的名册可都点验过了?可有漏网之鱼?”

陈文搓着下巴道:“刑部卷宗记得明白,张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如今都在大牢里发着癔症。”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名册,“连厨下烧火的丫头都登记在册。”

“这就奇了。”沈时宴眯眼望向张府高墙,“既要埋针管,又要通暗道,少说也得三五人忙活整宿。”忽地想起什么,“近半月可有什么生面孔进出张府?比如送冰的贩夫,修瓦的匠人?”

风过水车,锈蚀的齿轮又“咯吱”响了起来。

陈文苦笑着抖开手中名册:“张府这一年迎来送往的记录都在这儿了,连送时令鲜果的商贩都登记在案。”

“怪事...”沈时宴捻着袖口沾到的红粉,忽然轻笑一声,“总感觉这只狐狸,就藏在张府的窝里。”

他目光幽幽转向陈文,直把对方看得后颈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