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暮色像被打翻的墨瓶，在天际晕染开来。诡异的暗红却从云层深处渗出来，像被搅动的血泊，将整片天空染成不祥的征兆。雨丝愈发稠密，砸在楼体上的声响由细碎转为密集的鼓点，恍若某种未知的倒计时。

“这鬼天气，怕是要下整夜。”沈嘉佳对着手机喃喃自语，屏幕上天气预报的暴雨预警图标刺得她眼睛发疼。

楼道里静得瘆人。电梯运行的嗡鸣、管道水流的呜咽，在封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她刚把耳朵贴向结满水雾的玻璃窗，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同事张香的语音跳了出来：“嘉佳，你看业主群没？15楼说听到隔壁有奇怪的剁肉声……”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犬吠。沈嘉佳猛地低头，只见草坪上遛狗人正拼命拽着牵引绳，平日里撒欢的柴犬此刻却僵立如雕像，颈毛根根倒竖，琥珀色的瞳孔死死锁定 28楼方向，喉咙里溢出的呜咽声混着雨声穿透玻璃。

“这狗疯了吧？”她对着电话那头嘀咕。

“不止呢！”张香的声音突然拔高，“有人拍到小区围墙外的林子里，有黑影在动！”

沈嘉佳的后颈寒毛瞬间竖起。恰在此时，草坪上不知何时爬满黑色甲虫，正疯狂地朝着暗处涌动，在积水里翻涌成诡异的漩涡。“我好像也发现不对劲了……”她压低声音，目光死死盯着楼下，“你听——”

楼道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女人压抑的尖叫。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沈嘉佳僵在原地，耳边只剩下张香焦急的呼喊：“嘉佳？嘉佳！你说话啊！”

“我没事儿，先挂了。”沈嘉佳挂断电话。

沈嘉佳屏住呼吸，防盗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楼道里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味，安全通道的绿灯在雨雾中明明灭灭，将墙面的水渍照得像扭曲的鬼脸。

她套上的鞋套与地面摩擦出细微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当她把耳朵贴在隔壁冰凉的门板上时，一股混合着铁锈味的腥甜瞬间涌入鼻腔。胃袋剧烈抽搐，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翻涌的酸水。

屋内传来规律的“咚咚”声，像是钝刀反复剁在冻肉上，每一下都震得墙面微微发颤。突然，一声压抑的呜咽刺破寂静，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那声音太像人体坠地时发出的声响。

她的后背瞬间绷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周电梯里撞见耀祖母亲脸上淤青的画面，与此刻的血腥味在脑海中重叠。记忆中对方躲闪的眼神、慌乱整理衣领的动作，此刻都成了最可怕的佐证。

沈嘉佳几乎是贴着墙根挪回房间，将全身重量抵在沙发上，把这个唯一的家具死死顶在门后。她颤抖着检查每扇窗户的锁扣，金属把手被汗水浸得发滑。

抓起手机的瞬间，屏幕亮起的冷光映出她煞白的脸，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青。

“喂，警察同志！我怀疑隔壁发生命案！”她压低声音，却掩盖不住剧烈的喘息，“能听到剁肉声和......有人在求救！”

“女士，请保持冷静。我们已安排警力，预计 25分钟内到达。请务必锁好门窗，不要暴露自己。”

电话挂断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雨幕。沈嘉佳猛地后退，后腰撞上桌角，疼得眼前发黑。

窗外的暴雨愈发猛烈，仿佛要将整栋楼吞噬，而楼道深处，某个金属物品坠地的声响，正顺着通风管道，诡异地传进她的耳朵。

暴雨如注，整座城市在浑浊的洪流中呜咽，却冲不散房间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斩骨刀与砧板碰撞的闷响混着粗重喘息，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成令人牙酸的韵律。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将屋内两人染成青白色的鬼魅。男人额发黏着血痂，眼神猩红如兽，歪斜的嘴角挂着癫狂的狞笑。

窗外炸雷轰鸣，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嘶吼：“这贱货，死得倒痛快！”猛地将半截小臂掼在地上，肉与瓷砖撞击发出“啪嗒”闷响，溅起的血珠顺着他凹陷的脸颊滑进衣领。

他脚下的浴缸早已被暗红浸透，女人的长发像水草般漂浮在水面，随着切割的动作轻轻晃动，而她半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还在凝固最后的惊恐。

狂风卷着雨水拍打窗户，在血腥气中更添几分森然。耀祖蜷缩在墙角，指甲深深掐进膝盖，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暴雨砸在楼顶的声音震耳欲聋，他滚烫的脸颊烧得通红，眼神却浑浊而涣散。当又一道闪电照亮房间时，父亲挥舞的刀刃在他瞳孔里折射出诡异的光，嘴角不受控地溢出涎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笑，像极了某种嗜血的幼兽。

“看到没？这就是勾搭野男人的下场！”男人扯起半截手臂，腐肉在刀刃下摇摇欲坠，脸上溅满的血点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突然一声炸雷在头顶炸开，房屋都跟着震颤，他咳嗽起来，血水混着雨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红梅，却浑然不觉，“那送药的也不是好东西，指不定早就和你妈......”昏迷的送药男子发出微弱呻吟。

窗外暴雨愈发狂暴，雨点砸在防盗网上噼里啪啦作响。耀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竖线，干裂的嘴唇贪婪地翕动着。退烧药在胃里翻涌，化作滚烫的热流直冲大脑，他的犬齿开始刺痛，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粘液。

当男人再次举起刀时，又是一道闪电劈开夜幕，耀祖突然暴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别碰他！是我的！”

尖牙精准刺入父亲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墙上，与浴缸里的血水遥相呼应，而窗外的雨幕宛如一张血色巨网，将这场人间惨剧笼罩其中。

耀祖猩红的双眼满是疯狂，舔舐着嘴角的鲜血，发出满足的呜咽，此时雷声轰鸣，仿佛是上天也在为这荒诞的一幕发出怒吼。

沈嘉佳蜷缩在沙发角落，战术手电筒的光斑在颤抖中摇晃。窗外的暴雨突然变得粘稠，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某种生物的触手在拍打。

她脖颈后的汗毛突然竖起——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一下，两下，伴随着孩童般的咯咯笑声，混着血腥气从缝隙里渗出。“饿，好饿……”幼童的声音突然在她太阳穴炸开，带着湿冷的气息。

沈嘉佳死死捂住耳朵，指缝间却仍有声音钻进来，“血肉，新鲜的血肉……”她的鼻腔突然充满铁锈味，仿佛整间屋子都浸在血池里。

凄厉的尖叫刺破雨幕的瞬间，沈嘉佳的手机在掌心震动。居民群跳出的视频画面剧烈晃动：夜视镜头里，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黑影正倒挂在27楼外墙上，幽绿的眼睛在雨幕中流转。

黑影的手指深深抠进墙面，指甲脱落处渗出黑色粘液，每爬动一下，墙面上就留下暗红的拖痕。当黑影撞碎窗户的刹那，镜头剧烈翻转。沈嘉佳看见黑影转头的特写——那是张半人半兽的脸，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脖颈处鳞片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的光。

画面最后定格在黑影叼着断臂跃出窗外的瞬间，断臂上的校服袖标隐约可见“育才中学”字样，与耀祖书包上的标志如出一辙。

“下一个……就是你……”孩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温热的吐息，仿佛就贴在她耳边。沈嘉佳猛地转头，只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瞳孔深处，隐约闪烁着和黑影一样的幽绿光芒。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利刃般刺破雨幕，沈嘉佳的手机在手中猛地弹跳起来，居民群里的消息以刷屏的速度疯狂滚动。

最先弹出的视频画面剧烈晃动，夜视镜头里，一个浑身淌水的黑影正以扭曲怪异的姿势攀爬外墙，它的关节扭曲成违背常理的角度，幽绿的眼睛在雨幕中如同两盏鬼火，指甲抠进墙面时溅起的碎屑混着暗红液体。

当黑影撞碎窗户的瞬间，镜头剧烈翻转，紧接着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随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群里有人颤抖着发问。

“特效吧？这世上哪有这种怪物！”

“我发誓！我刚刚真的看到有黑影从阳台闪过！”

第二条视频突然跳出，画面中，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怪物正死死咬住男人的手臂，它的牙齿深深嵌入肉里，随着头部的撕扯，血肉被生生撕下，发出黏腻的撕裂声。

“救命！救命啊！”录像者的声音充满绝望，镜头剧烈摇晃，最后定格在怪物抬头的瞬间——它咧开的嘴几乎裂到耳根，嘴角滴落的鲜血在地板上晕染出诡异的图案。

“这绝对是 AI合成的！太离谱了！”

“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我家狗对着电梯间狂吠，毛都炸起来了！”

突然，群里弹出一条带着颤音的语音：“它、它就在我家门外……我听见抓门声了！”

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语音戛然而止。最新的视频里，黑影蹲坐在阳台护栏上，身形确实如同幼童。

它湿漉漉的头发下，半张人脸若隐若现，嘴角却挂着成人般阴森的笑意。它伸出漆黑的爪子，缓慢而用力地刮擦着玻璃，“吱——吱——”的声音透过手机屏幕，仿佛直接钻进沈嘉佳的耳膜。

“别吵了！”群里有人用全大写字母嘶吼，“我看到它进 3单元了！会学人说话！刚才听到它在喊‘妈妈开门’！”

话音刚落，整栋楼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电力系统崩溃的瞬间，沈嘉佳的手机屏幕成为唯一的光源，映照着她惊恐的面容。

窗外的雨声中，夹杂着指甲抓挠管道的声响，由远及近，一节一节，正朝着 28楼逼近。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幼童般的声音：“姐姐……我闻到你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