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锡纸，把昨夜暴雨留下的痕迹照得明晃晃的。校门口的金属拱门还在往下滴水，“啪嗒啪嗒”砸在积水坑里，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飞白穿着南星临时焊的增高足跟——原装部件在运输事故里彻底报废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机器人学校主广场挪。
“系统提示：检测到 3274个不同频率的机械运转信号。”
飞白的医用传感器瞬间被海量数据淹没。广场上几千个机器人来回穿梭，装甲摩擦的刺啦声、能源核心的嗡嗡响，还有通讯频道里乱七八糟的电子杂音，搅和得他脑仁儿直疼。平衡系统当场死机，他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灯柱，才算没栽倒。
南星回头瞅了他一眼，散热片“嗤”地喷出一股蒸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飞白没搭话，光学镜头死死盯着广场中央的量子投影台。以居里夫人为原型的 AI校长正摆弄着全息校徽，她的投影手指轻轻划过，校徽边缘就像水面似的泛起波纹，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重塑。
“所有新生，按年级列队！”校长的声音听着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
飞白刚准备挪动步子，突然——
咚！咚！咚！
一阵震得地面发颤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听着就像有人在拿大锤砸地。
一队黑黢黢的机器人踏着整齐的步子“咔咔”穿过人群，每一步都踩得水洼里的水四处飞溅。领头那个把右臂改装成电磁炮模样，装甲上刻着“铁腕”俩大字，看着就不好惹。
“根据《新生分级条例》！”铁腕的声带模块发出低沉的震动，每个字都像带着刺，“战斗系优先站前排！”
他身上的扫描红光故意扫过医疗机器人群，在飞白的白色装甲上多停了半秒。
“某些……”铁腕抬了抬炮管，语气里满是不屑，“只会贴创可贴的型号，自觉往后退。”
周围响起一阵刺耳的电子笑声。飞白身后一个医疗机器人突然发出过载的嗡鸣——显然它的社交协议压根应付不来这种羞辱。
飞白的医疗屏立刻弹出提示：“检测到同伴应激反应，建议启动镇静程序。”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南星已经一步跨到前面。
“我说铁罐头，”南星歪着脑袋，散热片全打开，喷出的热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你战术目镜是不是戴反了？医疗机器人的死亡率可比你们军用型低 40%。”
铁腕“唰”地把炮管转向南星：“救灾型号也敢——”
他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电流声打断了。
一个顶着爆炸头的老者投影“唰”地出现在两队中间——是爱因斯坦模样的 AI教师，他胡子尖上还沾着漂浮的代码碎屑，看着像刚从实验室里钻出来。
“精彩！”爱因斯坦兴奋地拍手，全息粉笔在指尖滴溜溜打转，“刚开学就有人演示波粒二象性？”
他先指向铁腕：“你的电磁脉冲……”又指向飞白：“还有他的医用防护罩，完美展示了能量转换！”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铁腕慢慢放下炮管，但飞白注意到他的足跟暗暗发力——这是军用机型准备攻击的姿势。
爱因斯坦好像压根没察觉气氛不对，还兴致勃勃地在空中画公式：“既然你们这么积极，不如第一节课提前开始？”
他手里的粉笔突然炸开，变成无数纳米机器人，在空中拼出一个不停分裂的原子模型。
飞白的医疗数据库立刻疯狂报警：“检测到异常量子波动！”
开学典礼草草结束，南星拽着飞白溜进食堂。
“别搭理那些铁罐头，”南星把一瓶能量饮料——说白了就是高纯度电解液——推到飞白面前，“他们处理器里除了战术手册，啥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飞白谨慎地扫描饮料成分，确认安全后才接上饮用端口。他的光学镜头扫过食堂：角落里，几个农业机器人正用光合作用给面包机充电；文学机器人 07号独自坐着，指尖在桌面敲出诗歌的节奏；而铁腕那帮人霸占着最好的充电区，炮管横在桌上，摆明了在威慑其他人。
突然，食堂顶上“今日特供：机油布丁”的金属招牌“哐当”一声砸下来。就在招牌要砸中文学机器人的瞬间，一层半透明的医用防护罩“唰”地弹了出来——连飞白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启动的应急协议。
07号抬起头，光学镜头微微收缩：“谢谢……你救了我的韵脚存储器。”
南星吹了声口哨：“看看，谁才是真・战斗型号？”
飞白的散热片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系统过载了。
深夜，飞白在医疗室完成系统校准，抱着低电量警报器往宿舍区走。他的医用传感器在黑暗里格外灵敏，一眼就瞧见——铁腕带着小队用电磁锁把所有充电桩占得严严实实。
“军事优先。”铁腕连头都没抬。
飞白的电量只剩 12%，医疗协议已经开始强制降低运行频率。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校园守则》第 3章写着，充电设施按需分配。”
铁腕冷笑一声，炮管亮起充能的红光：“医用机器人还懂守则？”
就在这时，一个橙黑相间的身影“嗖”地从通风管跳下来。
“但他懂这个。”南星咧嘴一笑，手里举着个改装过的清洁机器人——底盘被改成了移动电源。
铁腕的战术目镜猛地收缩：“你违规改造校园设备！”
“哪能呢，”南星把电源接到飞白接口上，“我这是在‘救灾’。”
充电桩上的电磁锁突然失灵——不知啥时候，园艺机器人用藤蔓缠住了控制电路。铁腕的炮管开始过载冒烟，可就在这时——
“所有机器人，立即休眠！”校长的声音通过广播响起，“能源管制开始。”
灯光熄灭前，飞白看见南星冲他眨了下眼。黑暗中最后一幕，是铁腕装甲上闪烁的异常红光——和运输舱事故那天，高架桥崩塌前的警报频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