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这罗四海肯定是疯了……”
郝平川嘴角起了一层白沫,望着前沿阵地上那个风骚走位躲避枪弹的男人,脑子里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儿能够形容他此刻的壮举!
他居然徒手干掉了鬼子一辆坦克。
并且,还向另外一辆发起了冲锋!
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这家伙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了!
94型超轻坦克,时速最高不过40KM每小时,而在这沟槽密布的江南丘陵之地,能有一半的速度就不错了。
在这样的地形上行进,有时候还未必能比得上人的一双铁脚板。
罗四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了日军的坦克。
坦克驾驶舱虽然有超前观察的窗口,也有反望镜,可是罗四海早就算准了一个角度,将自己始终隐藏在驾驶员的视野盲区内。
若不是他熟悉和了解坦克的参数,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周围的鬼子兵也是无暇顾及提醒自己的坦克,因为在他身后有个中国士兵紧追不舍,还不时的撂倒一个,这枪法,是人是鬼?
瞅准时机。
罗四海骤然加速,等到坦克跨越前面的一条沟渠的时候,坦克爬坡的时候,他猛然脚下发力,借助弹跳之力,就上了坦克。
一把牢牢抓住了头顶舱盖儿,将一颗早已卸下顶针的手雷,在坦克装甲上磕了一下,扔了进去。
“手雷,手雷……”座舱内的鬼子车长见到一枚圆溜溜的,冒着白烟儿的手雷进来,吓得怪叫起来,站起身来拼了命的往外爬,但是还没探出脑袋,就被一脚踹了下去。
想跑,没门儿。
而罗四海则早就一跃而下,扑向一旁的沟槽。
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又一辆鬼子坦克报销了!
这特么太过瘾了。
郝平川目瞪口呆后,瞬间狂喜的吼叫起来:“吹冲锋号,给老子把罗四海给带回来!”
一个人,单枪匹马搞掉鬼子两辆坦克,这战绩要是报上去,三连在全团定会风光一把!
只要罗四海能够活着回来,一个嘉奖肯定少不了。
这小子立大功了,以前还觉得他胆小怕死,现在看来,是错怪他了。
“嘀铃铃……”
连指挥所的电话声突然响起,通信员迅速拿起听筒:“这里是2营3连指挥所,请问你是哪里?是,姜营座,让郝连副接电话!”
郝平川愣了一下,旋即快步上前,一把从通信兵手中接过电话:“喂,我是郝平川,姜营座,您有什么指示!”
“刚才我在瞭望台,看到你部一名士兵一个人端掉了日军两辆坦克,告诉我那个士兵叫什么?”二营长姜伟长带着浓重湖南口音传了过来。
二营长姜伟长,湘南人,黄埔五期生。
“报告姜营,那个不是士兵。是我的一排长。叫罗四海,湘北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十期毕业,少尉军衔!”
“哦,是我两湘子弟,要得!”姜伟长听后,欣喜的一声,“他现在怎么样,撤下来了没有?”
“我部正在组织打鬼子一个反击,顺便掩护他撤回来!”
“一定要把人带回来,我要向团长为他请功!”
“是,营座。”
鬼子一次损失两辆坦克,气的指挥官在阵前哇哇大叫,进攻遭遇重挫,只能不甘心的收拢部队,退回去,重新准备再战了。
阵地是守住了。
但是情况很不乐观。
不管是一排,还是二排和三排,这一战有死伤二十余人,一统计,所有人都沉默了,三连囫囵个儿的就剩下四十几个了。
广福一战,三连损失大半,后来经过一次补充,转战吴淞后,到如今,又损失过半,而老三连的人一半儿。
三连累积阵亡人数都超过一百五十人了。
没有增援,因为其他战场也遭遇日军的猛烈进攻,现在的苏州河以北,浏河以东都打成一锅粥了。
刚才这一战,如果不是罗四海突然发疯似的冲出去,三连的阵线可能真的会全线崩溃。
可以说,是罗四海拯救了三连。
罗四海,罗四海,罗四海……
一排阵地上。
赵福、曹贵等人将罗四海抛起来,接住,再抛起来,如此反复七八次后才把人彻底的放了下来。
哎,罗四海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落地后差点儿没一屁股下来摔成四瓣儿。
这帮没轻没重的家伙。
“罗四海,罗四海……”
郝平川如同一阵旋风似的冲过来,狠狠的给他胸口来了一拳:“好样的,你小子总算是开窍了,这一仗打的痛快,你立大功了,营座特意打电话来表扬你,说是要给你请功。”
“请功,没必要吧,不就是杀了几个鬼子,炸了两辆鬼子坦克而已!”罗四海讪讪一笑,挠了挠头说道。
“哦吆,好大的口气,不就杀了几个鬼子,炸了两辆坦克,瞧把你能的。”郝平川学着罗四海的语气怪叫一声,“不许骄傲,再接再厉。”
“是,郝连副。”
“都是弟兄,以后别这么生分,叫郝哥。”
“这不大好吧,军中的规矩……”
“私下里就行。”
“走,跟我过去开个会,商讨下一步的阻击方案。”闹了一下,放松一下阵地上紧张的气氛,郝平川将罗四海拉走。
三连连指。
“日军在我们阵前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接下来肯定还会发动进攻的,大家说说看,下一步怎么办?”连指很小,就一张桌子,上面摊着一张杨家行以及附近的军用地图,以及一部电话机,直通营指。
郝平川一脸愁容,眼窝深陷,其实他们已经转战半个月了,一天都没休息好,更别说,每天还在不断地减员。
这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若不是抵抗侵略的“国战”的话,这支队伍的士气早就垮掉了。
三个排长,罗四海资历最浅,但背景最深,毕竟军校出来的,只要没死在战场上,都会被有限提拔的。
罗四海所在的583团隶属98师,是陈辞修起家的部队,部队渊源可追溯中原大战的时候,土木系的核心基干力量,军中也多两湘弟子,以作战勇猛,纪律严明著称。
“我们现在把连部的通信员,卫生员以及伙夫都算上,也就四十六个人,营座的命令,我们至少坚持到明天天黑。”郝平川猛的吸了两口烟,“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我料想天黑之前,鬼子还会发动一次进攻,咱们必须挺到天黑之后。”
“老郝,援兵呢,不是说上头给咱们派了援兵吗?”年纪稍大的二排长周志远排长皱眉问道。
郝平川苦笑一声,要是有援兵,他还如此愁眉苦脸吗,上头再给他们画大饼,他还能看不出来。
不过上峰也不是故意的,而是上峰现在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老刘,你说话呀。”周志远私底下给了三排长刘盛一脚,刘盛过去是班长,才顶上来的,也算是连里的老兵了,私下里跟周志远关系不错。
“我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刘盛一摊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四海,你怎么看?”郝平川终于把目光投到了罗四海的脸上。
“连副,我觉得,咱们想要活下来,还要完成上峰交给我们的任务的话,得转变一下思路,换一种打法。”罗四海也是听明白了,这三个人虽然有一定军事素质,但被认知限制了,面对如此残酷的局面,他们还是过去的那一套,被动挨打。
“换一种打法,你说说,怎么换?”
“连副,周排,刘排,这里是咱们的主场,日军的枪炮虽然犀利,那是在白天,可到了夜里,他们就看不见了,这就轮到咱们了。”罗四海道,“咱们来一个摸营,夜袭,主动出击,打它一个猝不及防。”
“什么,你要夜袭,还要摸营!”周志远当即跳了起来,厉声道,“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们现在就剩下这么点儿人,万一折了,防线根本守不过来,到时候,责任你负担的起吗?”
“罗小鬼,你一个人想死,别拉着大家。”刘盛也表达了反对的态度,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周志远和刘盛都是基层小兵打出来的,看不惯罗四海这种军校的白面书生,一来就当官,若是有背景,升的比他们要快,平时没少针对。
郝平川眉头深锁,手下两员大将都坚决反对,他即便有意,也不能强行下令,眼下这个时候决不能动摇军心。
何况,接下来还有一场血战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