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会后的清晨
联谊会后的第一个清晨，程贤被窗外啁啾的鸟鸣声唤醒。阳光透过玉兰树的枝叶，在宿舍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摸出枕头下的诺基亚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日期：2012年3月16日，星期五。
马建国的床铺已经空了，被褥叠成标准的豆腐块，床头柜上放着两个洗好的苹果和一张字条：“去操场晨跑，给你带了早餐。“
程贤洗漱时，发现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昨晚的联谊会持续到凌晨，张明哲老师的“我想干班副“成了全班津津乐道的梗。他挤了点马建国放在洗手台上的大宝SOD蜜，淡淡的香气让他想起大学宿舍生活。
####篮球场的意外
上午课程结束后，班长通知下午三点举行与高干班的篮球友谊赛。程贤本不想去，却被马建国硬拉着到了操场。
“看见没？那个穿23号球衣的，“马建国压低声音，“省发改委固定资产投资处的王处长，听说他岳父是省委常委。“
程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热身，手腕上的浪琴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与之对位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个，“那是市委办的李主任，市官员的秘书出身。“
比赛进行到第三节时，意外发生了。王处长上篮时肘部狠狠撞在李主任脸上，金丝眼镜飞出去老远。
“你他妈故意的！“李主任一抹鼻血，直接扑了上去。
场面瞬间混乱。裁判的哨声被淹没在叫骂声中，两个正处级干部扭打在一起，昂贵的西装很快沾满灰尘。
####权力的显微镜
“要出事...“马建国拽着程贤往后退了几步。
程贤看到场边的教员们面面相觑，竟没人敢上前拉架。班主任掏出手机又放回去，急得在原地转圈。
“看见没？“同班的周明凑过来，他是市政府办的科级干部，“同样是正处，发改委的实权派和市委办的心腹，谁都不服谁。“
他掰着手指分析：“王处长管项目审批，手里每年过几十个亿；李主任是书记的笔杆子，能影响人事任免。你说谁更厉害？“
场上的冲突已经升级。王处长扯着李主任的领带，李主任则揪住对方的头发，两人像市井混混般在地上翻滚。
“去年市科技局有个副处长，“周明继续科普，“就因为得罪了组织部的一个科长，被调到老干部局坐冷板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程贤，“在体制内，级别只是表面文章。“
程贤突然想起自己的前岳父——那个退休多年还端着架子的县教育局局长。当年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现在想来简直可笑。
####调解的艺术
最终是党校常务副校长亲自到场，才把两人分开。这位副厅级领导处理得很艺术：
“运动场上难免磕碰，说明同志们拼劲足嘛！“他一手搂着一个，“晚上我请客，咱们喝一杯解解乏。“
程贤注意到，校长左手搭在王处长肩上多停留了两秒，右手则轻轻拍了拍李主任的后背——像是对待两个闹别扭的孩子，却又暗含安抚的意味。
“走，去小卖部。“马建国拉着程贤离开球场，“这种戏码年年有，去年两个局长在食堂为抢最后一份红烧肉差点打起来。“
####宿舍夜话
晚上十点，305宿舍弥漫着卤煮的香气。马建国不知从哪弄来一瓶二锅头，就着真空包装的卤鸭脖大快朵颐。
“老程，知道我为啥喜欢这儿吗？“他灌了口酒，“在县里，我见个副局长都得提前三天预约。在这儿，“他指了指隔壁，“住着市委办的赵志明，昨晚还找我借洗发水呢！“
程贤想起白天球场的闹剧，突然问道：“要是你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我？“马建国抹了把嘴，“我们农业局的跟谁打？跟气象局的争天气预报准不准？还是跟水利局的抢水泵？“他哈哈大笑，“穷衙门有穷衙门的好，清净！“
正说着，手机震动起来。程贤看着屏幕上“李嘉怡“三个字，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程老师，能帮个忙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女儿学校要交一篇《我的妈妈》的作文，能不能...请你指导一下？“
程贤走到走廊才回答：“我语文老师不假，但...“
“我知道唐突。“她打断道，“只是...她爸爸从来不管这些。“
窗外的玉兰花被夜风吹落几瓣，程贤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权力的另一面
回到宿舍，马建国已经鼾声如雷。程贤轻手轻脚地打开电脑，搜索白天的新闻——果然，省发改委和市委办同时发布了重要工作动态，都对篮球赛只字未提。
他点开市委组织部网站，在“干部任免“栏里看到一则不起眼的公告：市科技局某副处长调任老干部局。看来周明说的都是真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李嘉怡发来的彩信。照片里的小姑娘七八岁模样，正对着作业本咬笔头。程贤放大图片，注意到孩子左手腕上戴着的，正是联谊会那晚他见过的那串珍珠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