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吴于森

嘉禾片场内。

李朗兜兜转转，又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财务部，领取了自己八千大洋的稿酬，和预支的两千工资。

现在香江使用的货币很有意思，因为有两家银行发币，分别是汇丰和渣打，发行的面额从1毛到1000块，所以上面印刷的图案也有不同，有的是风景图，有的是洋紫荆，有的摩天大楼，当然更多是还是年轻的英女王。

一万块，厚厚的一个信封。

李朗拿着钱刚出财务部的门，就见两个小个子的长发男人走了过来。

说实话香江这时候的流行趋势，李朗多少有点不适应，男的一水长发有的还烫过，走起路来Duang，Duang的。

“你是李朗？”

两人和李朗擦肩而过，其中一人停了下来问道

呦呵，这不是吴于森嘛。

李朗停下脚步，仔细瞧了瞧，现在吴导还很瘦头发很长，就是发际线有些着急，露出圆润的脑门，穿着一件 Lacoste（鳄鱼）牌T恤衫，并且他还把衣领翻起来，一副中二青年的模样。

“我是，请问你是？”

李朗装做疑惑的问道。

“吴于森。”

吴于森笑着伸出手。

“吴导演。”

李朗伸出手和吴于森握了握。

“听说你写了个很不错的剧本。”

“小打小闹而已。”

“小打小闹可拿不到八千块。”

吴于森说这话时，眼中满是羡慕，他现在虽然导演，但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并没赚到什么钱。

他之前在邵氏上班，跟着张彻学习拍电影，从张彻身上学到不少电影技巧，比如用慢动作去处理动作场面。

后来得到张彻赏识，做了第二副导演负责电影的后期与统筹工作。那时候张彻正值巅峰，邵氏有不少武侠片都是张彻‘联合导演。’

张彻就派他过去传话帮忙修改，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重用，但也非常得罪人，比如张彻说要给这部电影加一点特性，别人听了不舒服以为这是他的主意，背地里都叫他‘鬼头仔。’

时间一长他就被众人排挤，所以干脆投靠了嘉禾，目前拍一部扑一部，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这才到财务部来预支点钱。

“有机会咱们可以合作。”

吴于森紧紧握了握李朗手，他现在确实需要钱，他去年刚结婚，现在老婆又怀孕了，正是用钱的时候。

李朗用力把手抽出来笑道：“有合适的剧本一定给你。”说完转身就走。

“拽什么拽，我写剧本的时候，他还在撒尿和泥玩那。”

见李朗走远，一旁的男人不爽的骂了一句，又转头问道：“你对他那么热情干嘛？”

这人名叫冯济，原本是邵氏的编剧，和吴于森算是老相识，今年三月进的嘉禾，薪资一千块，至今还没写出过合适的剧本。

吴于森苦涩一笑：“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婆马上就要生了，医院，奶粉都是要钱的。”

“写的快有什么用？我一天也能写出来。”

冯济不屑的撇撇嘴：“况且他那个剧本，我听说是道士打僵尸的，这种剧本拍出来也是烂戏。而且你要是缺钱，不如跟我去找何先生分身家。”

“......”

吴于森没有说话，直接走进财务室，他是想赚钱，但还没傻到去赌。

.................

李朗自然不知道背后有人蛐蛐自己，他现在身负一万巨款，自然要赶紧把钱还了，不然心里始终不踏实。

他在一间休息室找到李兴邦，此时他正被一众剧务围在中间吞云吐雾侃侃而谈，表情哪有昨晚的苦涩。

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配合上他雄壮的身材，好似一个得胜的将军。

“老爸！”

李朗站在门外冲他招招手。

“唔好意思。”

李兴邦冲众人笑笑走到李朗面前：“怎么了？”

李朗没有说话，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你等我一下。”

李兴邦面色一肃，立刻转身冲一人说道：“林哥，我有事能不能先下工？”

“没问题。”

人只要一发迹，身边全是好人，林哥看了一眼李朗立刻就答应了。

父子二人刚走出办公室，李朗就主动将信封递了过去：“爸，钱你先拿着吧。”

看着递来的信封，李兴邦面色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把信封接过，欣慰的拍了拍李朗的肩膀，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仔，已经比他还高了。

男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话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两人走出嘉禾片场，李朗抬手拦下一辆红色的士。

“你打车干嘛？”

“你不会是想坐巴士吧？”

李朗撇了眼他手上的信封，现在的巴士可不安全，车上经常有小偷出没，更有胆大的趁着开门的时候抢劫，现在可不像后世，到处都是监控，要是被偷被抢肯定找不回来。

至于报警？呵呵，你猜港英政府下面的警察，能不能帮你找回来？

“这倒是。”

李兴邦点点头上了后座。

不得不说打车就是快，加上现在是下午三，四点，车辆并不多，只花了20多分钟，两人就到了重庆大厦。

“先去哪？”

下了车李兴邦问道。

“先去泰叔那吧，欠他的钱最多。”

“嗯，也好。”

李兴邦点点头，眼中满是追忆，他和烧腊店的陈明泰是老友，两人认识了二十多年，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但自从李朗借钱不还，又在人家门口躺尸后，两人就没有来往了。

..........

此时时间尚早，该上班的都在上班，烧腊店没什么生意，一个微胖的秃头中年人，坐在门口椅子上悠闲的抽着烟，手里拿着一份明报看的津津有味。

“泰叔。”

“要点咩？”

陈明泰将报纸放下，习惯性的问道。但抬眼看见是李朗，脸上的热情瞬间化为七分不屑，三分畏惧：“我没钱借给你。”

“泰叔，我不是来借钱的。”

李朗笑道：“我是来还钱的。”

“还钱？”

陈明泰满眼疑惑的咂摸着两个字，总感觉不太真实，但看见李朗身旁的李父还是起身将两人带进店里。

“泰叔，我一共借了你一千块，又从你店里拿过两百块。”

李朗坐在凳子上，从李父手里拿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千四百块：“这一千二是还你的，这两百是我的赔礼，那天是我不对，这两百就当请那天几位兄弟喝茶。”

说着就将钱放在陈明泰面前。

真还钱啊？！

陈明泰悄悄将手放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

疼，真的疼，没做梦，李朗这小子真的还钱了。他赶忙拿起桌上的钱，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错是真钱。

“邦哥，你们去抢银行了？”

“抢什么银行，这是阿朗写剧本赚的钱，他现在是嘉禾编剧了。”

李兴邦自豪的说道。

“写剧本？”

陈明泰仔仔细细打量着李朗一眼疑惑的问道：“你还有这本事？”

“侥幸，侥幸。”

李朗谦虚的摆摆手。

“这两百你收回去吧，把钱还了就行，我和你老爸是老友，赔礼什么的就不用了。”

陈明泰将一千二塞进腰包，又将两百推了回来，顺便还从包里拿出一张欠条。

“这样吧，泰叔，我出钱你出力。”

李朗将欠条收好，又将二百块推了回去：“我爸经常念叨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就在你这吃顿好的。”

“哈哈哈，好说。”

陈明泰这次没有拒绝，笑着将钱收好：“今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将陈记的账结清，李朗带着李兴邦向着另一个债主家走去。

陈明泰站在门口目送二人远去，不由心中暗道：“这混小子终于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