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物6
坐在病床上的巫小乙并没有轻举妄动,后颈汗毛却根根竖立。
整个空间一片雾蒙蒙的,里面到底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过巫小乙可以肯定,自己现在就在梦里。
坐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任何的动静。
按耐不住心思的巫小乙,决定下床走几步。
“既来之则安之。““他默念着,赤足踩向地面。
他的脚刚一触地,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病房的地板似乎变得冰凉而潮湿,这与他之前触感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巫小乙低头望去,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并不是医院的地板,而是一片各种各样的石块胡乱铺设的地面,上面铺满了奇怪的、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脚下的石块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像极了没有经过修缮的路面。
触感冰凉,脚掌传来的刺骨寒意让巫小乙肌肉紧绷,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赶紧跳回床上,扯下病号服袖子缠住双脚,冰冷刺骨的感觉降低了不少。
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
雾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手伸出床外都快看不见了。
这种情况对巫小乙来说也是头一次。
迷雾代表着未知和危险,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去还是不去?
就在这时,巫小乙听到一阵轻微的低语声,从迷雾深处传来。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是古老的咒语。
那低语声逐渐清晰,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巫小乙的心跳加速,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朝着声音的方向移动。他试图抗拒,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迈开步伐。
他知道自己不能深入迷雾,可那低语声却像是有着魔力,让他无法抗拒。巫小乙只能紧紧握住病床的栏杆,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巫小乙的指尖开始发麻,身体也被缓缓拖离病床。
连带着病床,巫小乙被自己的双脚拖着往声音出现的那个方向慢慢的走去。
“该死……”巫小乙咒骂一声,他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力量在耳边呢喃,低语声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意识,让他头痛欲裂。
双手死死抠住病床的铁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病床在他的拖拽下一点点挪动,远离原本的位置。
巫小乙的意识在这场拉锯中逐渐模糊,那低语声变得愈发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古咒,直击他的灵魂深处。
他感觉到自己的抵抗在逐渐瓦解,那股力量正慢慢侵吞他的意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巫小乙内心咆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吞噬。在那股力量即将完全控制他之前,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带来一丝清醒。
松开一只手,用染血的手指在空中急促地画出复杂的符文,血液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凝结成咒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观请灵官马将军,十万门下扫邪精,手执金鞭朝上界,脚踏火轮下九重,火杀营房不孝子,金鞭绞他化尘灰,圣奉太上老君令,急急如令……”
灵官咒,巫小乙现阶段能使用的威力最大的一种咒语,需要用自身精血才能施展。
最后一点画完之后,一道符文在半空闪耀,灵官咒的金光如同利刃朝着巫小乙所指的方向劈了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灵官咒的金光竟被浓雾吞噬!连一丝波澜都未掀起。
没反应?!
巫小乙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咒语竟然失效了。
就在这时,那股力量突然暴走,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将他从病床上扯下。
他的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痛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他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在冰冷的石块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眼前金星乱冒,意识在剧痛中摇摇欲坠。他下意识地再次喷出一口精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再次发动灵官咒。
“灵官咒”第二次发动!
这次,符文的光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周围的雾气开始出现波纹,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就在巫小乙以为咒语终于生效时,低语声突然变得更加尖锐,周围景象瞬间扭曲,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直接把巫小乙卷了进去。
“哎呦,卧槽……”巫小乙从半空突然掉了出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不对,是眼熟……祭坛!
“祭坛,祭坛!”巫小乙不停地在念叨着这两个字,那种熟悉的感觉不断从脑海中浮现。
一些画面开始出现在眼前,冰冷的江水,蜃珠,陌生的男子,还有从江心底露出的祭坛。
从蜃珠中飞出黑影,以及蜃珠嵌入祭坛的石板
对,石板。
“我记起来了”巫小乙喃喃自语,原本的迷茫瞬间一扫而空。
毫不犹豫的直接走进了祭坛,那几块破旧的石板依然伫立在祭坛的中央,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粒蜃珠安静的嵌在其中一块石板之中,巫小乙感到自己的尾椎骨一阵刺痛酥麻,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自己突然暴涨的力量应该源自这里。
“这就是一切的源头。”巫小乙低声说道,他的手指轻轻触碰蜃珠,蜃珠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金红光芒,接着一个图案顿时出现在石板之上。
“伯……奇?”巫小乙辨认出石板上图案是两个鸟篆文。
伯奇,现在的意思指的是伯劳鸟,但最初的时候,这两个字指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尹伯奇古代孝子。相传为周宣王时重臣尹吉甫长子。母死,后母欲立其子伯封为太子,乃谮伯奇,吉甫怒,放伯奇于野。伯奇“編水荷而衣之,采蘋花而食之”,清朝履霜,自伤无罪而见放逐,乃作琴曲《履霜操》以述怀。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大傩仪式中十二神兽:甲作食凶,肺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凡使十二神追恶凶。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礼仪志中》
“伯奇……”巫小乙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感到石板上的图案似乎在微微颤动。
那两个鸟篆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在石板上缓缓游走,最终重新排列组合成一个全新的图案——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形图案。
石板上的蜃珠突然剧烈震颤,金红光芒如活物般顺着巫小乙的指尖钻进经脉。
尾椎骨的刺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伯劳鸟鸣叫般的脆响,视线突然被拉进蜃珠内部——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金红光晕中沉浮。
他看见浊浪翻滚的江面上,古装男子抱着断弦的桐木琴仰天悲啸,十二道黑影在惊涛中沉浮。当男子的眼泪坠入江水时,尾椎突然生出尖锐的刺痛——就像此刻。
“吉甫大人!伯奇公子投江了!“记忆里的呼喊声穿透三千年时光。巫小乙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像是在发生着什么不一样的蜕变。
蜃珠内部的金红光芒再次凝成漩涡,将他的意识拽向更深处的记忆。这次他变成了在芦苇丛中捡拾蘋花的少年,粗麻衣襟里藏着一枚刻有“傩“字的青铜令牌。他看见少年的指尖飞出无数半透明的伯劳鸟,将沼泽里升起的黑雾啄食殆尽。
“原来食梦不是吞噬梦境...“巫小乙的喉骨发出金石相击之声,“是吞食人心滋生的魇气。“
石板上的伯奇图案突然立起来,化作流光没入他的眉心。
尾椎骨的刺痛达到顶点,身体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蜃珠“咔嚓“裂开蛛网纹,一道黑影顺着裂缝渗出,在祭坛上方凝结成一只飞鸟,朝着巫小乙扑了过去。
巫小乙本能地抬起正在异变的手,发现掌心里已经印上了飞鸟的图案,转眼见没入手心。
体内的灵力如同粘稠的汞液一般在体内缓慢的流动,体内的杂质似乎一点一滴的被这浑厚的灵力给不断的碾碎。
这种酥麻刺痛的状态,让巫小乙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当即摆开架势,把自己至今所学的武艺开始不断的演练起来。
从最基础的站桩开始,感受着灵力在体内的流动,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随着灵力的运行,巫小乙感觉到身体内的变化越来越明显,每一处经脉都在被灵力洗涤,变得通畅而有力。
接着,他开始演练拳法,每一拳都蕴含着灵力的波动,空气在他的拳风下发出细微的爆鸣声。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拳法的招式也愈发凌厉,仿佛与这股新觉醒的力量完美融合。
“原来武艺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巫小乙保持着浑然忘我的状态,脚下青砖随拳风簌簌震颤。
最后一记劈掌斩开浓雾时,他清晰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器相击的清鸣,皮肤下汞液般的灵力突然沸腾,千万根银针顺着毛孔刺出,在周身织成青灰雾帐。
巫小乙觉得自己浑身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轻松感,像是蜕去身上那一层坚硬的外壳。
“这是……洗髓伐骨?“他怔怔看着自己褪去死皮的手掌,新生的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地砖的震颤就是在此刻发生的,镶嵌蜃珠的石板突然呈蛛网状龟裂,碎石雨点般砸在脚边,让原本沉浸在喜悦中的巫小乙一惊。
当那枚青铜令牌从裂缝中浮现时,巫小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令牌表面布满暗绿色铜锈,却掩不住鸟篆文“伯奇“二字流淌的暗金光泽。
巫小乙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难道自己有什么未完成的使命?天选之子?”一连串的小说剧情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这特么是要逼我当主角啊。”心脏如擂鼓,咚咚直跳,他直勾勾盯着嵌有令牌的地面,大脑飞速运转。
冷静,冷静……巫小乙拼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可越想冷静,身体却越发不受控制,双手微微颤抖,喉结上下滚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终于,按耐不住伸出手慢慢的凑近那枚令牌,刚想抓,就看到到令牌扑的一下,直接下坠,嵌入到地面之上。
巫小乙的呼吸瞬间停滞。
“玩儿我?”
令牌嵌入地面的位置,雾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隐隐露出一个图案。
“咔嚓。”脚下的石砖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巫小乙赶紧跳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声细微的嗡鸣从令牌处传来,紧接着,整个祭坛剧烈震动起来,石板上的符号再次亮起。
一个法阵呈现在巫小乙的眼前,那块青铜令牌则嵌在其中一个位置。
“这是??”巫小乙还没看的真切,就听到耳边传来
“滴滴滴——滴滴滴“急促的……闹铃声。
猛地一睁眼,张之唯那张老脸正凑在你的脸庞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