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车载香氛散发出的淡淡栀子味在流转。程朗惬意地靠在后座,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林烬星的银色行李箱,发出清脆的声响。“前面程氏大厦放下我就行,”他忽然开口,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灿烂笑容,“谢总日理万机,可不能耽误你送小星回家享受温馨晚餐。”
林烬星转过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真不用我送你一程?”
程朗笑着摆摆手,露出两颗虎牙:“快别操心我了!回去好好休息,微信上发你新画的设计稿,明天咱们细聊!”他推开车门时还不忘回头朝她挤了挤眼,下车后又隔着车窗朝驾驶座上的谢烬白挥了挥手,“谢总,回见!”身影很快消失在大厦璀璨的灯光中。
谢烬白看着程朗远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烬星腕间的编织手绳上。那抹浅灰色刺得他眼睛生疼,和程朗腕间的手绳如出一辙。“你们的手绳...”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款式很像。”
林烬星低头看了眼,发梢垂落挡住泛红的耳尖:“米兰设计周上买的,程朗说凑成搭档款...”她话音未落,谢烬白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林烬星抓住安全带惊呼,珍珠发卡险些滑落。后视镜里,男人下颌绷成锋利的线,西装暗纹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谢烬白?”她小心翼翼地唤他名字,声音带着七分忐忑三分担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指尖悬在他紧绷的肩线上,终究不敢落下。
谢烬白死死盯着前方,路灯在挡风玻璃上拖出破碎的光带,像极了他此刻溃烂的心脏。喉间腥甜翻涌,却只能用最克制的语气开口:“没事,开太快了。”
“可是...”林烬星突然伸手关掉车载音乐,香氛的栀子味突然变得浓烈而窒息,“你从看到程朗就不对劲。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谢烬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藏在暗纹西装下的星轨刺青随着呼吸发烫。他想质问那七年里程朗究竟以什么身份站在她身边,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为她买下整座面料厂,想把那句“我不想只做你哥哥”嘶吼出来。
但转头看见她泛红的眼眶,所有汹涌的情绪突然溃不成军。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替她摆正歪斜的珍珠发卡,指腹擦过她耳后时微微发颤:“真没事。只是...只是看你在国外这些年,学会依赖别人了。”
这话让林烬星愣住,编织绳在腕间晃出细小的弧度。她突然抓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阿白哥哥,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人。”
谢烬白猛地踩下刹车,路边梧桐树的影子将两人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他垂眸看着交叠的手,翡翠平安绳与编织手绳缠在一起,如同剪不断的纠葛。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反握住她的手,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嗯,我知道。”
车子拐进别墅区时,林烬星望着窗外后退的梧桐树。谢宅雕花铁门缓缓打开,廊下灯笼映出她幼时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在暖黄光影里摇晃。七年光阴仿佛被揉碎在这光晕里,连空气都裹着熟悉的桂花香。
玄关处,林母身着米色针织衫,披着羊绒披肩款步而来,眉眼温柔似春水,目光在谢烬白和女儿交叠的身影上轻轻掠过:“我的星星终于回家了。”她伸手将林烬星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带着暖意,“路上累坏了吧?”一旁的林父捧着羊绒毯,小心翼翼递过来,憨憨笑道:“快披上,别着凉。”完全没注意到谢烬白收回在林烬星身后虚扶的手。
餐桌上,青瓷碗里的莲藕排骨汤冒着袅袅热气。林母亲手替林烬星盛汤,汤勺在碗边轻轻磕出清脆声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你走后这七年,我跟着食谱学了不少新菜。”说着又给她夹了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动作轻柔而细致。
林父放下筷子,挠挠头:“在国外学习没受委屈吧?听说那边课业重......”他心疼地看着女儿,完全没察觉到谢烬白正将剥好的虾仁一个个放进林烬星碗里,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刻意放缓的动作。
“都好,教授们很照顾我。”林烬星刚要继续说,林母用湿巾仔细擦着手,状似不经意道:“倒是今天和你一起回来的程家孩子......程氏集团的独子怎么会和你一起做设计?”
谢烬白原本转动的筷子突然顿住,林父却还在往女儿碗里夹青菜:“就是说啊,这孩子看着倒是热情......”他絮叨着,没发现妻子意味深长的眼神。林烬星搅动着汤匙,腕间编织绳轻晃:“我们在圣马丁是同学,程朗瞒着家里转了专业。去年做毕业设计时,他帮我解决过面料难题......”
“面料?”林父下意识重复,谢烬白突然起身添汤,瓷勺碰撞的声响清脆刺耳。林母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谢烬白紧绷的侧脸上停留片刻,才转向女儿:“那孩子看着机灵,但商场复杂,你自己要多留个心眼。”
饭后,林母拉着林烬星的手往客厅走,故意放慢脚步,等谢烬白先上楼梯才压低声音:“阿白这孩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一直很期待你回来呢。”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
谢烬白跟在她们身后,唇角不自觉上扬。趁林母去厨房准备水果的间隙,谢烬白喉结上下滚动,西装暗纹在壁灯下泛着细碎的光。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鼓噪的心跳上。直到与林烬星咫尺之距,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泛红的耳尖。七年前她在机场转身离去的背影与眼前人渐渐重叠,所有汹涌的思念最终化作一句沙哑的呢喃:“很高兴,你能回来。
林烬星先是一愣,随后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礼貌而温和的微笑。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纯粹是重逢的喜悦:“我也很高兴,再次能和你们在一起。”她的声音清脆而真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这一刻,那些在异国他乡独自奋斗的孤独与疲惫,仿佛都在这重逢的温暖中消散了。
而谢烬白却在她弯起的眼睫下乱了呼吸,喉间像是哽着颗酸涩的梅子。她的笑比记忆里任何一个瞬间都要明亮,七年光阴没能冲淡分毫,反而让此刻的温暖更灼人几分。他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能克制住想要触碰她眼角笑意的冲动。
楼道里突然传来林母的脚步声,混着瓷盘轻碰的脆响,谢烬白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雕花栏杆发出闷响。林烬星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和紧绷的下颌,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局促。
转角处,林母抱着曲奇盘笑意盈盈,眼角余光掠过少年人慌乱错开的视线;楼下传来林父哼歌的声音,混着水流冲刷碗碟的哗啦声,将这场隐秘的暗潮悄然掩盖,而林烬星浑然不觉其中的情愫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