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安的心中,那本百年孤独并不只是单纯的讲述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故事,更是对整个拉美存在状态的一个定义。
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马尔克斯,没有那些本该出现的思想巨匠,所以这个时空的拉美更像是一个孤岛。
胡安很侥幸的出现在了这里,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不幸。
总之这种牵扯到命运的命题都很复杂,说不清理不明,总是一团乱麻。
命运就像是下面那些杂乱毫无组织冲向贵族的农奴们一样,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存在是为了什么,也许就在当下这个档口,他们冥冥之中有这种感觉自己得去干这件事情。
或许这个放在文学作品当中应该就是那一句很有名的话: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里雷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命运啊。
胡安一边敲钟一边感叹了一句。
这个世界还没有做好迎接《百年孤独》降世的准备,虽然胡安已经做好了准备。
梅塔夕虽然也能识字读书,但是这个被命运折磨的女孩并不会如同胡安那样感春伤秋,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过于残酷。
帮派打斗和这种战场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会以某个人受伤而结束,但是战场只有当一方完全倒下才会结束。
街道上看过去已经倒了不知道多少人,农奴们依旧前赴后继的冲上去。
子弹终究是有数量的,当然农奴们会趁着装弹的间隙奔袭。
当一个拿着枪的人倒下也就意味着这个防线到达了极限,再往后就是崩溃。
“在这种时代变革的时候,暴力永远都是唯一能起作用的。”
胡安就这样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对梅塔夕说还是对身旁那个小小的马里亚特吉说。
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眼的样子。
“少爷,他们冲破了!”
刀疤最先发现了贵族们防线崩溃的事情,他兴奋的喊了出来。
而后众人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如同潮水一般的农奴淹没了火器构建成的防线。
一阵风送来了前方战场的声音。
胡安听到了欢呼声,这应该是农奴们吆喝的,接着胡安又听到了某种惊恐的祷告声和咒骂声,这一定是那些贵族们的。
胡安转身呼唤着大家一起敲钟。
一个长相十分丑陋的中年男人从石头与石头的缝隙当中钻出来,嘴巴里面带着欢呼声,他直挺挺的扑向了胡安。
他的动作过于快速,快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等到刀疤准备掏枪,梅塔夕想要冲过去的时候,丑陋的中年男人已经跪在了胡安的面前。
刀疤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明明记得上来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了,这个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刀疤的职业素养让他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完成拔枪瞄准射击的动作,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时候,马里亚特吉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要伤害他。”
“他是收留我的那个敲钟人。”
他的语速飞快,生怕说慢了一点敲钟人就会死在刀疤的枪下。
“敲钟人?”
胡安记得小马里亚特吉确实提起过这个人,只是他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敲钟人长得很丑。
四角的鼻子,马蹄形的嘴巴,猪鬃似的红毛底下小小的左眼,完全被一只大瘤遮住了的右眼,像城垛一样参差不齐的牙齿,露出一颗如象牙一般长的粗糙的嘴唇。
一个活脱脱的怪物。
胡安看向了梅塔夕,得到了梅塔夕确切的答复。
“他是一个哑巴,说不了话。
敲钟是一个苦差事。
所以他就被丢在这里。”
胡安又接着和其他黑荆棘的人确认了一遍,得到都是肯定的答复。
不过胡安依旧和他保持距离,让刀疤保持对敲钟人的束缚。
“他叫什么名字。”
“貌似叫做普雷西。”
梅塔夕也不是很清楚这家伙的全名,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他刚出现那会大家都说这是地狱来的传闻上。
他具体的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大家都只会用“普雷西”或者是“喂,那个人”来陈述他。
普雷西此时显得很激动,他不会说话,但是不停地发出了嗯嗯嗯的声响,手被刀疤约束着所以他眼睛一直朝着不远处使。
众人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贵族的庄园当中升起了滚滚浓烟。
没想到就这一会的功夫,他们打入了贵族的老巢。
咚咚咚。
钟声比起之前更为激烈。
等到胡安转过身去的时候发现普雷西早就已经挣脱了刀疤的束缚,跑到钟旁边奋力地用脑袋去撞钟。
普雷西显得很亢奋,即便是他此刻已经鲜血满面。
远处,贵族的庄园里面传来了胜利的呼喊声,与钟声相互呼应,驱散了一直笼罩在墨西哥城上空的阴霾。
普雷西开始胡乱的砸钟,用尽一切坚硬的东西,比如说手肘、膝盖亦或者是他已经鲜血直冒的头盖骨。
在充满胜利的歌声当中,那些贵族被送上了绞架。
时代的进程是无比缓慢的,可能要持续好几代人。
但是时代的变化是一瞬间的,有些时候毫无察觉但是有些时候感受又特别清晰。
也许是一阵别样的风,又或者是别具一格的工具敲钟发出清脆的声音。
总之明天的晨钟会变得更加清脆。
普雷西嗷嗷大叫着,胡安听出了解脱的快感。
“没想到这个疯子居然也懂这些。”
黑荆棘的人群当中冒出来一个年老的人,他看起来似乎知道一点关于这个普雷西的事情,随后他说出了一些关于这个普雷西的来历。
“他从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叫做科马拉的村庄当中来。
那个村庄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他亲手杀掉了他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掌管着那个村庄。
他之前说过如果说自己死掉了,请把他安葬回科马拉。
但是谁也不知道科马拉在哪里。”
那个人说这就是全部,还是这个普雷西能说话的时候说的,至于他怎么哑的谁也不知道。
而当胡安开始思考发生在普雷西身上的故事为什么有点耳熟的时候,街道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怪叫和吆喝。
梅塔夕探出头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很差:“狗来吃屎了。”
是另外两个帮派,他们为了得到这口肉一直忍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