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攻略不可盲目自信

月升，竹苑。

苏酥心中有些惘然，竹丛轻掩，和风簌簌，像极了无妄殿里曾经藏着的一段过往。

裙裾扫过苏白石铺就的累石小路，这一次她是从正门进的。

之前来的时候不甚在意，今日四下逡巡，好好观察了一番……呃，除了竹屋雅致，这院子也很像覆雪峰当年卧夜观星的露台，大概只差一株粉白飘雪的梨树。这里他只住一年，为何也这般有当年的影子？

咦？

布满青苔的老石水井边，用两块方砖搭起一个临时烤架，地上一只红木漆盘，现成的烤串已经腌制一会儿工夫了。

苏酥忍不住藏笑：还挺体贴的~恶补小灶还管宵夜~

不过，这总归是心里想着的话，如今她还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上午刚得罪了人家，现在又擅动这院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已经不是恣意洒脱，人性烂漫，而是十分没有教养了，离经叛道了。

敛了敛袖子，她笑吟吟对屋中施礼：

“楼师传唤，学生到了！”

屋里寂声，只有些许零散的琴音。

苏酥心中古怪：这一世怎么都开始抚琴了？不是嫌琴弦七根看着来气么？

“楼师？师父？尊师？尊敬的楼师？”

“唤先生吧。”

声线疏冷，听着没什么感情，但至少表明了态度……他还没死呢。

苏酥哦了一声。

站在院子里等后半句，等了半天他都不曾再开口，啥意思？上门补课还要先立威？

苏酥眨巴眼睛，声音中多了些讨饶之意。

“先生不会还在生气吧？您知道的！”她有些迫切：“学生终归是公主身份，哪怕不怎么受宠，可一言一行还是代表着魏国，这商学会中准备拿我当筏子的人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泥足深陷，授人与并，学生实在是身不由己呀。”

“身不由己？”

“当然呀！学生一个姑娘家家的，大庭广众这么多，以先生未来婚嫂自居可不得厚着脸皮，我也是无奈呀！”

屋内轻笑一声：“只看到了得意，说是无奈，却是不曾见到。”

苏酥再度揖手弯腰，态度十分恭敬：

“这礼数这就补上！您如果喜欢看人磕头跪拜，我也了给你磕几个~”

屋里又没声了。

苏酥表情有点僵硬。

但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只能慢着动作，声音扬了八度：“那……学生这就跪下了磕了啊？”拉起裙裾，弯下腰，看着地上这地砖有些硬棒，然后满院子找可用的工具——

手指刚刚拉到烤架边的草蒲团，里头薄楼缓声开口：

“先吃饭，半个时辰后进来上课。”

“诶！”

苏酥立刻直起了身，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笑着道：“倒也不需要半个时辰，我这人吃饭很快的~先生吃了么？学生烧烤技术不错，不如一起吃一点？学生虽然不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公主，但身体里还是留着高贵的血液的，您放心，烹饪烤制的过程绝对卫生干净，并且赏心悦目~”

心中暗自自信：开玩笑，还拿捏不住你。

“你请便。”

“真不吃？”

“……”

琴音清冷，跳跃着些许不耐烦。

苏酥早习惯了这人的傲娇态度，明明烤架和东西都是他主动准备的，偏要装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来。

可惜遇到的人是苏酥，天生就喜欢他口嫌体直这款，也专治他这毛病。

寻常女子碰上这么个冰渣子，大概不会自讨没趣了。

恰恰她这人自洽能力满分——他说不吃，那就不吃好了。

一个人吃起来还多吃一点呢！

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打着火石，怀念薄楼还是魔尊那会儿，根本无需用火石这东西。用紫薇天火炙烤出来的肉串，那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呀。

控制着火候，拿着油刷在肉串上来回扫着。

书法丹青她大概是不行的，刷油她手法一流，多了会油腻，少了又恐烧焦，这个尺度拿捏很是考验技术。

熟能生巧之后还得美观。

袖风轻扬，煽动火星，手里的油刷子就和挥墨狼毫一般挥洒着。

香味已经十分扑鼻了，她伸手去拿调料，不仅感叹：“先生之前都生活在军营行伍中，起锅灶饭，生活烤肉竟也如此讲究？光调流就有七八种至多，可以可以，仗要打的，生活也俱不耽误，这才是把为军将帅当成了终生事业！如果将军是一种职业，那您一定非常爱岗敬业~”

手里抖了抖茱萸粉，苏酥委婉试探：

“如今兼职当了老师，您可不要忘了本职呀，兼职上花个三分力气就够了……像抓着学生恶补这种事，是不是有点过于勤勉啦？”

油滋滋的轻响，香气扑鼻。

苏酥故意往屋子里扑扇，像馋一馋薄楼，将人从里面勾引出来。

薄楼的琴音明显乱了一些。

“你看起来也不那么饿？精力旺盛，要不缓缓再吃，多上一节课罢。”

苏酥连忙把肉串往嘴里凑，囫囵道：

“占用学生用膳休息时间，属于违背师德……”

“不是你说的，让我不必过于勤勉？”

“……”

薄楼的声音清晰了一些，人已经从屋里出来，伫步立在廊下。

苏酥只顾着听琴音，以为琴音未停，他人就一定还在屋里呢。

蹲在院子里刷油烤制，未曾回头，只是热气逼上了脸，她身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热，凡间的火熏眼又烘热，真全部烤完怕是没胃口吃了。

墨发还有披垂在背上的，苏酥随意捡了根粗细正好的木棍，轻轻一折挽起了身后的头发。

鬓角发丝不能照顾到，她手里沾了油，只用手背往上轻捋。

螓首微偏，露出一段纤细莹白的脖颈——好不容易挽起的发髻，因木枝不受其力转眼便要滑落。

“哎——”她轻轻低唤声出声。

一只微凉的手稳稳接住了她散落一半的墨发。

凉意穿插在发丝中，一根玉簪绕过青丝盘发而上，苏酥一时间分不清那凉意到底是那根玉簪，还是薄楼一贯微冷的指尖。

“我……”

气氛有点到位，面前火烧火燎，脑后微凉盛开。

苏酥难免有些心旌摇曳。

不知道这种逸动的心思会不会因为天渊双环被薄楼同时感知。

苏酥眼神逃避，心里有点不确定：要是被他发现了她此刻动情，那会不会显得廉价了？以后可就不太好追了！

薄楼扫见她后微薄红晕，冷淡态度，不见一丝旖旎：

“我不喜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学生。”

“……”

苏酥犹如冷水浇头，悸动心思消散一空，心道：铁树开花多困难，自信是好事，可也不能盲目乐观了……还得继续努力才是呀。

嘴角笑意有些阴阳：

“那还请先生站远一点，不然油渍溅到您衣服上，学生怕您当场宽衣解带——同样的，学生也不喜欢衣冠不整，猥琐袒露的老师！”

薄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