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天平在蹦迪

阿暴一夜无梦。

可能是鬼章还没想好下一站的恶念启蒙要去哪里。

睡得极好。

阿暴伸了个懒腰，抬手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他这才发现自己被剪得歪歪扭扭的袖口变得平整了。

不过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从原来的长袖变成了七分袖。

苏酥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醒啦？睡得可好？梦里老师父又教你啥了？”

青衣倩影坐在绣凳上，她膝上搁着一只针线笸箩，卷着五颜六色的丝线，葱段手指穿针引线，天光微熙的亮色落在她肩头，画面温暖又恬静。

阿暴有一瞬失神，不过他很快找回了本性。

“娘亲，这样自是摆弄是无法证明我平整的袖子是你做的。”

苏酥保持微笑：

“我有出力的，否则你这七分袖一定保不住，运气好是短袖，运气不好可能就是无袖了~”

开玩笑。

强迫症只是强迫力臻完美，但并不预设着他就一定会干这件事！

“不过~”苏酥莞尔一笑：“你爹已经摸清门道了，他和你九姨去冬岛狩猎去了，说是要给你猎张皮子做裘皮袄子。”

“怎么不叫我！”

阿暴急了，动作麻利的跳下床，鞋子都来不及趿拉赤足就要追出去。

苏酥伸手就把人逮了回来。

“你不许去哦，你且得把上一次围猎的烂摊子收拾了。”

苏酥的话让阿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烂摊子？”

上一次围猎他不过指杀了一头鹿，如今都已经进大家的肚皮了！算一算时辰，可能都已经转化为另外一种物质重归大地了，怎么叫烂摊子呢？

莫非……

“是杀鹿时弄脏的灶房泥地没打扫？”

苏酥摇了摇头。

阿暴阴阳怪气问道：“难道吃了一头鹿，还要把它的尸骨收殓起来好生安葬么？”

苏酥眯了眯眼，认真思忖之后缓缓点头。

“这倒也是一个积极解决的法子。”

“什么嘛！”阿暴急了。

苏酥牵起他的手笑着道：“你无需着急，先随我下楼吃早饭吧，下去你便知道了。”

……

阿暴的早饭摆在了院子里。

梨花纷落一地，小桌子小椅子都是新棹的，一只碗，一只盘。碗里冰糖煮的新鲜莲子，盘里是蒸好的湖菱。另有两个小碟子，一黄一红，黄色的是桂花酱，红色的是玫瑰卤，香味浓郁，鲜艳夺目。

看着都是山野荷塘的粗贱之物，可味道清甜扑鼻，能感受到是用了心思的。

而且不是讨好的心思，而是自然而然表露出来的对这种质朴生活的偏爱。

感情是流动的，是可以影响的。

苏酥发自内心对生活点滴处的用心，让阿暴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四季变迁，和奢华富贵毫无关系的小院子。

从一开始的讨厌、嫌弃、不理解，当现在接受，试图去理解。

虽然离喜欢还有一大截——他觉得喜欢还是过分了，他不可能真的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一粒新剥好的莲子。

荷香清甜，桂花浓郁甜香，两股天然香味在舌尖织就篇章，让阿暴自然而然的咀嚼、吞咽，然后意犹未尽的分泌口水。

真香。

苏酥把碗往他面前一送：“自己动手剥凑进嘴里的时候会更香~”

阿暴嘴里小声嘟囔，理智抗拒了片刻之后，还是妥协动手了。

一吃就来劲了，吧嗒吧嗒一扫而空。

最后一粒揣在手里，他看了一眼苏酥然后‘大发慈悲’道：“这一粒我不吃，给你吃了。当然，你要是嫌弃我攥过你大可以扔了，反正如果换成是我我肯定不会吃的……但你不一样，所以你可以考虑吃吃看。”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乱了，绷住的态度有点浮躁起毛。

苏酥笑着调侃儿：“我还以为你知道孝顺了，心里惦记上娘亲了——”

“当然不是！”

阿暴恼羞成怒的给与否认，脸上完全一副‘你非要拆穿’的气愤：“是我嫌最后一粒莲子形状不够圆，它不配让我吃！”

苏酥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月亮不够圆你爹都会生气，何况是要吃进去的莲子呢……真不愧是我们的乖儿子！”

“……”

阿暴被这种无条件的认同宠溺得很上头啊。

嘴角从一开始的不断抽动到渐渐上扬，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左右猛晃如同蹦迪。

这时，一声低低的鹿鸣传入耳中。

阿暴敏锐抬头！

他眼底露出一抹阴狠的凶光，手里攥着筷子尖尖的一头，顷刻间人已经飞扑了出去。

苏酥早防着他这一下所以有所准备。

她不慌不乱的抬起脚，稳稳的绊了阿暴一下，送他角度完美的狗吃屎。

哎呀哇。

苏酥夸张的上去搀扶他：“知道你孝顺了，都把最后一粒莲子给我吃了你对我真好！但实在不必再磕头跪拜我的生养大恩了，毕竟这不是还怀着么？”

阿暴愤怒的从泥里抬头！

呸呸，他满嘴都是泥巴味，觉得自己脏了然后浑身都痒！

都怪这只鹿，这全都怪它！

筷子摔折了，两分处参差尖锐用足了力气一样可以伤人！

这一次苏酥没有防备，他跃身而起抱住了小鹿，将筷子捅进了它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在他的脸上。

苏酥愣住了。

血色衬托下，阿暴半张脸浸在血里。

他初次尝到血腥味后的舒畅满足，完完整整体现在他此刻的表情里。

苏酥有一种心血骤然崩塌的挫败感……

小鹿嗷嗷挣扎，然后抽动着……抽动着……在他怀里渐渐不动了。

阿暴猛地拔出了筷子，手腕高高举起想要再补上一刺！

这时，他幼小稚嫩的手腕被人攥住，高大颀长的身影笼罩而来，带着无言冷厉的压迫感。

阿暴眼底的血欲散去，抬头看了一眼薄楼，声颤：

“爹、爹爹？”

“它受伤了，把它给我。”

薄楼无视这头小鹿已经气绝的事实，径自从阿暴怀中救走了它。

掌心隐动着神力——他要疗愈这头刚死的小鹿。

苏酥知道薄楼要动用神髓之力了，连忙上前搂住了阿暴，将他按在自己怀里，屏气调动身上的所有无妄魔气，关切道：“有没有受伤呀？小鹿挣扎的时候有没有弄疼呢？”

阿暴挣扎出来，大声道：“我没事！我现在不饿，我不要魔气！”

再回头的时候，小鹿已经活了，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惊恐的盯住了他，神色凄惨胆怯，十分害怕。

阿暴似乎很喜欢别人对他产生畏惧感。

他正一步一步朝它走近，小声道：

“刚才没杀你，你还不跑，还留着送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薄楼站在小鹿的边上，风轻云淡落下一句话：

“它是来找母鹿的，明知道自己弱小大概率会死，它还是来了。”

阿暴心头一震，脚下的步子突然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