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替本尊爱着她

薄楼离开之前，将拔柳找了过来。

老生常谈，无非是一贯的冷厉言语，威胁警告——拔柳一脸沉色，若不是为了苏酥，他根本不想来。

夜幕当下，无甚月光。

魔宫在身后只剩一个巨大狰狞的轮廓，未散的无妄之气笼罩在每一处飞檐斗角之中，那些鸱吻之首隐蔽在阴翳里，笼罩着生人勿进的阴沉。

薄楼负手伫立着。

拔柳与他身形一般，俩人不近不远的站着，只靠一张脸上的面具分辨彼此，还有拔柳眼底永远不卸的防备和抵触。

“你很憎恶本尊？”薄楼冷谑看着他。

拔柳一声不吭，更美打算召唤出喉魂怪来说话。

这位魔尊大人想说什么，他听着就是了。

“还是说，你很想真的替代本尊？”薄楼这一言如锋刃，直插拔柳心中。

他怒目而视，眼底蒙上了一层恼意。

薄楼欣然接受。

凉薄开口：“本尊说对了，有些念头，你只是自己都不敢承认。”

拔柳胸膛鼓动的厉害！

他转过身，背对着薄楼，似乎这样就不怕被他发现什么。

唤出喉魂怪，冷冷一句：“魔尊没有其它事，我先走了。”

才跨出去一步，身后薄楼声音低沉喑哑，蛰伏着万般情绪。

“你生出了情丝，你可知晓？”

拔柳惊讶回头——

不可能，他只是一个墨影卫，即便有琉璃心，也无非多了一些人情世故，自我意识，万万不可能有情丝的！

可自己又为何如此惊讶，究问心底深处：只因这个念头，他对苏酥不止一次的僭越难以克制，纵然回避着不去深究，但哪些疑惑一直都存在。

或许，眼前这个魔尊真的可以为自己解惑。

薄楼一步一步走近拔柳，伸手按在了他心口处。

拔柳下意识回避，却感受到心底一股强大的力量与之内外呼应！

这是……情丝？

那是薄楼自己的记忆，如今却放养在一具墨影卫之中，还帮助他的一颗琉璃心滋养出了情丝。

他缺的、少的，竟全都在拔柳身体中。

“东皇钟一役，你误打误撞，吸食了本尊的一抹识魂，这识魂中封存的皆是本尊从覆雪峰认识苏酥之后的点滴记忆，包括本尊当年爱她之情。”

拔柳恍然。

竟是如此！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原来都是魔尊的。

怪不得，他虽然铸了一张同他一般无二的脸庞，但扮演其他来，根本无需多少表演痕迹……七分皮三分骨，他仿佛就是魔尊自己。

拔柳眉心一蹙：“你要，拿回去？”

薄楼冷谑笑道：“这念头不是没有过，不然你以为，本尊为何容你至今？你不过是本尊养着的一只识魂之器——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拔柳往后退了一步，心跳得非常快。

他第一次觉得，这心跳声不是自己的，而是眼前这个魔头的。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薄楼：“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喜欢苏酥么？”

拔柳下颌线越绷越紧，藏在面具下的表情，薄楼不看也猜到了。

“不。”不敢。

拔柳当着面否认了。

薄楼声音中藏匿着一股深刻的悲伤。

“好，如此，也不算欺负了你。”

“什么意思？”

拔柳还没想明白，突然，脑海中再度被强行灌入一份沉重无比，又缱绻柔情的记忆！

这记忆从一株万年铁树开始，飘过三千年前的云影殿，荡过五十年三餐四季的竹林相伴，最后在昆仑神域的一道血色神光中戛然而止。

两股记忆在琉璃心海互相交融，化为一体。

薄楼额间青筋暴起，剥出自己一丝元神之力，将所有记忆激活，统统填入了拔柳的脑中。

至此，他是拔柳，也是薄楼。

拔柳的心海如翻江倒海一般！

情丝破土而出，在深刻记忆的滋养下疯长，从小小嫩芽长成了一棵巨大无比的铁树，屹立在心海孤岛中。

薄楼忍着身体中翻腾的魔气，下意识退了一步。

从尚有些光亮的夜幕之下，彻底退到阴暗之中——以后，带着深刻记忆和感情陪在苏酥身边的人，便永远不会是他了。

……

拔柳肩膀下塌，整个人处在奔溃的边缘。

他的耳边回荡着苏酥曾经说过的话：“这腰臀比，你就叫拔柳吧……”“这一次是我错了，以后，你不再是墨影卫，我会把你当成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是拔柳，独一无二，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他是痛苦的，他是犹豫的。

他渴望成为自己，又奢望成为魔尊，得到苏酥两世不曾吝啬他人的偏爱。

喉魂怪早已吓得藏了起来。

拔柳想要说话，喉结滑动，只有低沉嘶哑声！

如巨石撞击地面，震耳欲聋之后，还有不甘的回音在不断回荡。

……

薄楼将他的‘反抗斗争’看在眼底。

“你的声音，本尊会再想办法——其实，不说话也好，你也说不过她。”

拔柳气喘吁吁，有些力竭扶住了一边的城墙。

薄楼将幽淡月色抛在身后，将六神无主的拔柳一并留在了原地。

“你就算成了本尊，这一次，她也未必会再爱你。”

“无妨，你替本尊爱着她，这就够了。”

言罢，薄楼化为一团黑色魔气，一朵幽色墨莲在地上飞旋，人已腾跃而起，化为一道掠影，消失在暗沉沉的夜幕之中。

*

苏酥收拾妥当，只差一个莫离了。

半夜三更，她让蘅风去请人，就说她痛的要死了——

莫离慌慌张张的冲了过来，嘴里念叨着：“好歹撑到月底呀！”

苏酥还一愣：月底怎么了，大医倌月底发工资么？自己死了影响他绩效？

门被莫离猛地推开。

四海藏在门后的大棒槌也按计划落下。

咣当！

稳稳砸在莫离脑袋上。

莫离稳稳站着，花白的胡子和脑浆共频，上下震动着。

“你以为……这样……就能……你也太……小看……”

苏酥稳稳按下了机关。

两只偃手重拳出击，从莫离脸颊边擦过，将他身后的墙壁打穿一只大洞！

苏酥轻轻一笑：

“打歪了，明日您再帮我诊脉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歪了~”

莫离低头长叹。

“说吧，要去哪里找死？”反正薄楼叮嘱过，她要去青丘莫要阻拦，还要陪她一起去护她性命。

苏酥娇声：“多谢大医倌成全！”

“真是不省心，此去青丘路途遥远，就算有九龙沉香辇……”莫离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这丫头方才没说要去青丘吧？

苏酥心知肚明的一笑，替他解围道：“芜绿既然早来求您了，您还吃四海这一棒子干什么？”

四海松手，棒子落地，他颤颤巍巍的请罪：“大医倌赎罪！”

莫离自然借坡下驴，对着四海哼了一声：

“罚你一个月灵力，为我佐药。”

“是！”

……

等莫离再度出现，天都快要亮了。

苏酥看他弄来一马车的东西，眼睛都直了：“您这是挪窝搬家？”

“开玩笑！现在知道老夫治你的病有多麻烦了吧，一次次的不省心，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苏酥调侃道：“上辈子你也许遇到山贼悍匪时，被一把古朴神剑救过~”

莫离白了她一眼。

“神剑没有，神经倒是有一个。”

苏酥冷笑：“这倒是个新鲜的词，从我地方学的吧？”

莫离：“你也就这个毛病，老夫医术有限实在治不了。”

蘅风掩唇笑了起来。

四海没怎么听懂，但为了掩饰这一点，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酥按下机关，收回自己飞出去的偃手——拳头飞回来时，精准带到了处在弹道范围内的四海。

后脑勺重击，他这才笑不出声，默默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