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吻了个寂寞

那种切切实实被人搂在怀中的感觉,亦是久违了。

苏酥眼眶、鼻尖像泡在一坛酸醋之中,不想忍了,任由自己眼泪在他衣襟上洇开一大片。

“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薄楼言语未答,只是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一些。

苏酥哽咽着,任不忘先把锅甩了:

“我哭惨了,就不能保证你衣襟上的泪渍成正圆形洇开……”

“本尊,许久没有听见这种……废话了。”

苏酥又哭又笑:

“那你到底欢喜还是发愁?”

“欢喜。”

欢喜至极。

这一次,薄楼内心翻涌的情绪,并没有给他太多冷傲矜骄的时间。

他的狂喜像巨浪一般涌来,那是一个人无法平复的跌宕心澜!他必须分享给她听,哪怕这是他从前不可能做的事。

苏酥的心充盈软胀,她的魂微微战栗。

在薄楼怀中抬头,她鼓起勇气抬手,一点点摩挲着他脸上的轮廓。

倨傲寒绝的眉骨,冷厉如刃的鼻梁,苍色紧抿却因欢喜微微上翘的唇。

她知道自己的指腹冰冷,因为她感受到了薄楼的温度。

那一双看似苍冷的唇,实际烫的吓人。

“其实……我一直都跟着你,被你拴在裤腰带上带着到处走。”

她抚了抚薄楼腰上的兔尾剑穗。

被薄楼抚了五十年,兔子毛都要薅秃了,每掉一根穗,她都觉得自己离秃又近了一点。

苏酥踮起脚尖,凑近了薄楼,清楚感受到他炙热的鼻息。

因为她的靠近,那鼻息蓦然加深,越发滚烫。

“说来怪不好意思的,这五十年,我吻过你无数次——”

虽然每一次都吻了一个寂寞。

但她觉得这样也有好处,至少可以毫无顾忌,不避羞赧的尽情吻他。

苏酥的目光恣意凝聚在那一片渴望的唇瓣上:

“我想吻你。”她抿了抿自己的唇:“你介意我带着你爹一起吻你么?”

薄楼手掌托住她的脑袋,俯身吻上了她。

他不敢耽搁了,在她说出更无稽的废话之前。

穷极所思,可赴千里,相思成疾,生魂无隔。

这一记吻,像小心翼翼吻过的朝晨露珠,像覆雪之后暗香浮动的梅林,比羽轻柔,比山沉重。

直到他捧着苏酥的脸,吻去了她满脸的泪痕。这漫漫飘了五十年的雪吻,才终于融在了彼此的唇舌之间。

两相凝望,眷心深重。

苏酥吸了吸鼻子,肥腻着胆子道:

“您吻过我的眼泪,可以顺便扫尾一下我的鼻涕么?”

人中线上闪着晶莹,亦如她眼底盛满的星星。

薄楼气得笑了。

总算这一次他没有嫌弃的掀飞她,而是掏出怀中巾帕,替她擦去了鼻子下的狼狈尴尬。

苏酥认得这块帕子,是独属于她的巾帕。

晚上竹屋外陪他引渡星辰之力时,他都会用来擦拭她脸上的霜露。

想起这茬,苏酥哎呀了一声:

“那我的身体怎么办?总不至于有两个我了吧?我是不是可以回归身躯,然后彻底醒过来了?”

薄楼淡扫了她眉心一眼,若无其事道:

“你无需管,本尊会找办法。”

“……是不是回魂丹的药效还没过啊?”苏酥对上了薄楼幽深眸子,立刻摆手道:“行,我不管~现在这样更好,我飘了五十年已经习惯了,现在又能摸着你,吻着你,抱着你睡觉,拉着你说一堆废话,我已经满足了!”

苏酥摸了摸额头上的硬物。

“就是这东西有点恼人。”

脸上长痘痘她都忍不住要挤,何况是突起了这么一块晶石!

“别动。”薄楼拉住了她的手。

见她失落难受的样子,他道:“你随我来。”

苏酥被他拽进了书房,薄楼袖子一挥,桌上立刻摆满了各色油彩画墨,还有一扇葵花铜镜。

苏酥眼中浮现惊讶:“你,你会描花钿?”

“这有何难?”

苏酥从不知道薄楼会作画,更没见过他作画——他画经纬横纵的棋盘还差不。

“别动。”薄楼的声音入耳,一笔轻痒钻入眉心。

苏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缓缓牵起。

“原来,为女子描花钿这么适合你呀。”

眉心一朵冰棱花,每一笔就像复制粘贴出来一般,工整对称,美轮美奂中又因幽紫光芒变得神秘万分。

薄楼捏起了她的下巴,满意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他笑着道:“可以,你的眉毛本尊也——”

“不必了!”

苏酥吓得立刻跳了起来。

两边一毛一样,完全对称的眉毛是要压死谁?她才不要呢。

拉着薄楼往竹屋而去,苏酥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魂变成了能够描眉画钿的实体,那她躺在寒玉床上的身体呢?不要了么?

熟门熟路的飘了回去。

寒玉床迫人的寒意苏酥终于切实感觉到了。

看到安稳睡在上面的自己,颜容安详,气色红润,脸上连一粒痘痘都没有,没有凸起的魔神石,更没有花钿。

“我与她,今后不会是两个人吧?”这是苏酥的第一反应。

那自己算什么物种,魂魄无主还能修成实体,以后别人问起来她的真身咋说呢?

苏酥下意识往自己身体飞扑而去。

砰!

她被用力弹飞了出去。

薄楼闪现到了她身边,稳稳接住了她落地,口吻无奈:“你不要莽撞,现在一切未定,你给我一点时间。”

苏酥心里更加打鼓了。

薄楼甚至都没有唤自己本尊,说明在这件事上,他一样不是很有把握。

身后虚空尽出,传来了大医倌莫离的声音。

“尊上,属下听到了您的传唤。”这是竹屋,莫离不敢进去。

薄楼施下一道隐身咒,将苏酥隐蔽了起来。

“进来。”他声音低沉。

“是。”

……

莫离是和芜绿一起来的,他们都许久不曾见到苏酥了。

放下医箱,莫离调取自己的灵识探查苏酥身体中的那一缕生息。

生机盎然,十分充沛。

“奇怪。”他摸了摸自己扎小辫儿的胡子:“怎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试图强行闯入这具身体?”

芜绿脸色不佳。

从五十年前,薄楼觉得保住这一具身体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这是一具空壳身体,照理说,只要是强大的魂灵,都可以夺舍它为其所用!而且你说这具身体生机盎然,那怎么会夺舍失败?是不是魂灵还不够强大?”

“不,魂魄足够强大了,不然身体的反应不会这么强烈。”

莫离摇了摇头。

芜绿着急:“你有话就说!”

莫离看了薄楼一眼:“不知尊上可否见到了那一抹魂灵,驾驭它的人又究竟是谁?”

“一魂养二主,并蒂而生!最后总有一支要成全对方凋零死去。现在魂魄归属还无定论,怎么能同时夺舍一具身体。”

苏酥在边上听得真切,立时明白过来。

自己的身体被回魂丹和寒玉床保存完好。

那一缕生息就像土壤,而魔神石就如养分,它们滋养的从来不是躯壳,而是自己和冥渡的魂魄!

魂魄越来越强大,甚至开始过渡成了实体。

如今,她和冥渡之间必须要有取舍、吞噬,直到成为完整的一个人,才可以回归身体,彻底复活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