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门的晨钟敲响第一百零八下时，云澈已经背着药篓在山路上走了两个时辰。初春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他单薄的衣衫，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通红。
“还有三株月见草，采完就能回去了。“云澈搓了搓生满冻疮的手，小心翼翼地攀附在悬崖边缘。十七岁的少年身形瘦削，却有着超乎常人的韧性，细长的手指紧扣岩缝，像一只壁虎般贴在几乎垂直的崖壁上。
下方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中看不见底。一阵强风吹来，云澈的身体晃了晃，几块碎石从他脚边滚落，久久听不到回音。
“这次要是再采不够数，王师兄又要找借口克扣这个月的灵石了。“云澈咬了咬牙，继续向上攀爬。作为青玄门最底层的杂役弟子，他每月必须完成门派分配的采药任务，才能换取那可怜的三块下品灵石。
云家曾是东荒有名的修仙世家，却在百年前那场大战中没落。到云澈父亲这一代，家族连一本完整的功法都凑不齐了。父亲临终前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变卖祖产换来一个青玄门杂役弟子的名额。
“澈儿，你体内流着云家的血，灵根资质绝不会差。只要有机会接触仙门功法......“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可现实却残酷得令人窒息。入门测试时，云澈被测出天生灵脉淤塞，是修仙界公认的“废体“。若非祖上与青玄门有些渊源，他连当杂役弟子的资格都没有。
“找到了！“
悬崖中段一处隐蔽的石缝里，几株泛着银光的月见草在风中摇曳。云澈眼睛一亮，顾不上被锐利岩壁割破的手掌，奋力向那里挪去。
就在他即将够到灵草时，脚下岩石突然松动。云澈心头一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悬崖外倾斜——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抓住一截突出的树根，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背上的药篓却没那么幸运，翻滚着坠入深渊。
“完了......“云澈额头渗出冷汗。药篓里已经采到的十几株灵药全没了，今天怕是连一株月见草都交不上去。
正当他绝望之际，余光忽然瞥见石缝深处有一点微弱的青光闪烁。那光芒极淡，在日光下几乎难以察觉，却给他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云澈鬼使神差地伸手探入石缝，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当他将那东西掏出来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枚古朴的玉戒，通体呈青灰色，戒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青色晶石。刚才的光芒正是从这颗晶石中发出的。
“这是......“
云澈刚想仔细查看，戒面上的晶石突然青光大盛。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戒指中涌出，顺着他的手臂直达心脏。云澈只觉胸口一热，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片浩瀚星空，无数星辰流转，组成玄奥莫测的图案。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星空中央，白发如雪，衣袍猎猎，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人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千年等待，终遇有缘人......“
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云澈脑海中响起，震得他神魂俱颤。下一秒，景象消散，他发现自己仍挂在悬崖上，手中玉戒却已牢牢套在了右手中指上，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
“见鬼了！“云澈心跳如鼓，却也知道自己可能撞了大运。修仙界自古流传着各种奇遇传说，前辈高人留下的法宝、功法造就了无数传奇。
他匆忙采下那几株月见草塞进怀里，艰难地爬回安全地带。直到双脚踩上实地，云澈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查看那枚神秘玉戒。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云澈差点跳起来。他环顾四周，悬崖上空无一人，但那声音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谁、谁在说话？“
“老夫在你手上的戒指里。“那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别东张西望了，用神识感应戒指。“
云澈咽了口唾沫，按照入门时学的基础法诀，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向戒指。刹那间，他“看“到了一个灰蒙蒙的空间，一位白发老者盘膝悬浮其中，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老者身形虚幻，似有若无，却自有一股睥睨天地的气势。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如星空，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前、前辈是......“云澈声音发颤。能在器物中寄存神魂的，至少是元婴期以上的大能修士。
“老夫道号'玄天'，世人称我'玄天老祖'。“老者语气平淡，却让云澈如遭雷击。
玄天老祖！千年前纵横修仙界的绝世强者，传说已经触摸到渡劫期的门槛，却在冲击大乘期时突然陨落，成为修仙界一大谜团。这样的人物，神魂竟藏在一枚小小的玉戒中？
“您、您不是已经......“
“陨落了？“玄天老祖冷笑一声，“若非遭人暗算，老夫早已渡劫飞升。如今只剩这一缕残魂，苟延残喘至今。“
云澈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前辈现身，莫非是要......“
“收你为徒。“玄天老祖直截了当，“老夫观察你三个月了。每日寅时起床，子时方歇，受尽欺凌却不改其志。虽灵脉淤塞，却心志坚韧，正是修炼老夫《太虚衍天诀》的最佳人选。“
云澈呆若木鸡。他被监视了三个月竟毫无察觉？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位传说中的强者竟要收他为徒！
“前辈，弟子灵脉淤塞，是公认的废体......“
“放屁！“玄天老祖一声冷哼震得云澈神识发颤，“所谓灵脉淤塞，不过是'太虚灵体'未觉醒的表现。寻常功法自然无法修炼，但《太虚衍天诀》恰恰需要这种体质作为基础。“
云澈浑身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多年来第一次，他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曙光。
“弟子云澈，拜见师尊！“他毫不犹豫地跪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岩石上。
玄天老祖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从今日起，你每日子时来后山禁地边缘的破庙见我。记住，此事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云澈郑重点头。他太清楚修仙界的残酷了——一个废体弟子得到上古传承的消息若传出去，别说青玄门的那些内门弟子，恐怕连长老们都会撕破脸皮来抢夺。
“现在，先应付你眼前的麻烦。“玄天老祖的声音忽然变得戏谑，“那个姓王的小子正往这边来呢。“
云澈心头一紧。果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王厉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云废物！死哪去了？今天的灵药要是再不够数，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王厉是外门执事弟子，负责管理杂役。仗着有个内门师兄撑腰，平日里没少欺压云澈这些无依无靠的杂役。
云澈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月见草——只有四株，远低于要求的十株。以往这种时候，等待他的不是拳打脚踢就是克扣灵石。
“师尊，我......“
“慌什么。“玄天老祖嗤笑一声，“把戒指贴在眉心。“
云澈依言而行。刹那间，一股暖流从玉戒涌入脑海，化作一段玄奥法诀。
“这是《太虚衍天诀》第一层的引气篇，足够你应付这蝼蚁了。“玄天老祖淡淡道，“按老夫教你的方法运转灵力。“
云澈闭目凝神，按照法诀指引，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的灵力。以往每次尝试修炼，灵力都会在淤塞的灵脉处停滞不前，让他痛不欲生。但这一次，灵力竟如涓涓细流，沿着一条从未走过的路径缓缓流转。
每运转一周天，云澈就感觉体内多出一分力量。三周天后，他惊讶地发现丹田处凝聚出了一丝淡青色气息——这是灵力化气的标志，意味着他正式踏入了练气期！
“这......“云澈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五年了，他尝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突破的瓶颈，竟在这短短片刻间被打破！
“太虚灵体修炼寻常功法确实是废体，但配合《太虚衍天诀》，修炼速度是常人的十倍。“玄天老祖的声音透着得意，“不过别高兴太早，这功法每次突破都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云澈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王厉已经拨开灌木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躲在这！“王厉二十出头，身材魁梧，脸上横肉抖动，“今天的灵药呢？“
云澈沉默地掏出那四株月见草。
“就这点？“王厉一把打掉云澈手中的灵药，“废物就是废物，连采药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他抬脚踩住散落的月见草，狞笑道：“按照门规，完不成任务要受鞭刑二十。不过嘛......“他搓了搓手指，“如果你把下个月的灵石预支给我，我可以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