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共生之始

山顶的风裹挟着灰烬的味道。

我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反复查看那支蓝色注射器。阳光透过云层，在玻璃管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斑。煤球蜷缩在我脚边，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自从离开实验室，它就一直这样。

“林森说这是'稳定剂'。“我轻声自语，转动注射器查看上面的标签，“但鬼知道到底是什么。“

煤球突然抬头，用鼻子碰了碰我的小腿。我低头看去，发现它右前爪的爪垫完全展开了，露出六个微型接口，正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你想让我用这个？“我喉咙发紧。

煤球坚定地点点头，然后做了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动作——它用左爪的指甲划开自己右前臂的皮毛，露出皮下一条发光的蓝色血管。

“不！“我本能地按住它的伤口，“一定有其他方法...“

它挣脱我的手，固执地将那条发光的血管暴露在空气中。我这才注意到，蓝色液体在它体内流动的方式不像血液，更像是某种...电路？

金属箱底部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我颤抖着展开，是林森潦草的笔迹：

「程野，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7号选择了你作为真正的共生者。稳定剂必须通过直接血液交换激活，这是唯一阻止它体内纳米机器人失控的方法。注射后24小时内你们将建立初级神经链接，副作用包括：短暂意识交融、肢体协调性增强、共享部分记忆。记住，这不是控制，是共生。——林」

纸条从我指间滑落。煤球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那条发光的血管随着它的呼吸忽明忽暗。

“会疼吗？“我哑声问。

煤球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我苦笑起来——这只浣熊的表情比大多数人类都丰富。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我立刻警觉地趴下。三架黑色直升机低空掠过山谷，机身上新纪元集团的标志清晰可见。

“他们不会放弃追捕你，对吗？“我低声问。

煤球的眼神给出了答案。它再次将手臂递向我，这次带着决绝的姿态。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注射器：“告诉我该怎么做。“

过程比想象的简单，却比想象的痛苦百倍。

按照煤球的指导，我将针头插入它发光的血管，抽取了少量蓝色液体，然后注入自己左臂的静脉。起初只是冰凉的触感，但三秒后，一股灼热的疼痛顺着血管直冲大脑。

“啊——！“我跪倒在地，眼前炸开无数蓝色光点。恍惚中，我看到煤球也在痛苦地抽搐，但我们之间似乎有了一条发光的细线，将两种痛苦连接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扩展感。就像我的意识突然多出了一块空白区域，而某种温暖的存在正小心翼翼地填充进来。

『程...野...』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猛地睁大眼睛，看到煤球正虚弱地趴在我胸口。它的眼睛从未如此明亮，像是两颗被点亮的星辰。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能感受到它的情绪——恐惧、担忧，还有一丝初生的喜悦。

『不是...幻觉？』我尝试在脑海中回应。

煤球轻轻蹭了蹭我的下巴，『共生...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躺在岩石的背风处，任由链接慢慢巩固。林森没提到的副作用之一是强烈的疲惫感，我几乎无法保持清醒。半梦半醒间，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白色实验室...针头的刺痛...林森偷偷喂给幼小浣熊的水果...黑暗的通风管道...爆炸的火光...然后是漫长的逃亡，直到遇见我。

当我再次完全清醒时，夕阳已经西沉。煤球守在我身边，毛发间流动的蓝光比之前更加稳定。更神奇的是，我发现自己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了，就像戴了夜视镜一样。

“这是你的能力？“我轻声问。

煤球点点头，然后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我的听觉也变得敏锐了——大约三百米外，有靴子踩碎枯枝的声音。

『猎人。』我们同时想到。

新纪元集团的武装人员比掠夺者专业得多。

透过煤球增强的夜视能力，我看到五个全副武装的人呈扇形向山顶推进。他们穿着黑色战术服，头盔上有发着微光的目镜，手持的武器明显不是常规枪械。

『能量武器，』煤球的意识传来，『能瘫痪神经。』

我悄悄后退，同时思考对策。共生带来的能力让我和煤球能够无声交流，但面对专业猎人，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煤球突然用爪子按住我的太阳穴，一股强烈的图像直接投射进我的大脑——是山顶另一侧的悬崖，下方二十米处有一个突出的岩架，再往下是茂密的树林。

『跳下去？你疯了！』

『信任...我。』

猎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咬咬牙，将金属箱绑在背上，抱起煤球冲向悬崖。在最后一刻，煤球全身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形成一层薄薄的能量膜包裹住我们。

我们跳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像是慢动作，能量膜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我们重重落在岩架上，然后滚入下方的树丛。我的左臂传来剧痛，但煤球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伤口处——令人惊讶的是，疼痛很快减轻了。

『有限...治愈能力。』它疲惫地解释。

头顶上，猎人们愤怒的叫骂声逐渐远去。我们躺在灌木丛中喘息，共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煤球蜷缩在我颈窝处，我能感觉到它的心跳与我的逐渐同步。

“我们现在去哪？“我轻声问。

煤球沉默了一会，然后通过链接传来一组坐标和模糊的画面——一座被遗弃的气象站，周围环绕着高压电网，仓库里堆满物资。

『安全屋...林准备的。』

“你知道怎么去？“

『共享...记忆。』

我闭上眼睛，果然在脑海中看到了一条清晰的路线。更不可思议的是，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似乎也提升了，肌肉更加协调，反应速度更快。

“这共生关系...还真是方便。“我苦笑着爬起来。

煤球突然严肃地看着我，『不是...工具。』它传递来的情绪带着受伤和倔强。

我心头一紧，连忙抚摸它的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我的伙伴，永远都是。“

它轻轻哼了一声，但情绪已经缓和。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山下移动，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能通过煤球的眼睛看到红外光谱，就像多了一套视觉系统。

『全部...共享。』煤球骄傲地宣布。

深夜时分，我们在一处干涸的河床上休息。煤球趴在我腿上，我们尝试着进一步探索共生的可能性。最实用的发现是，我可以通过煤球释放微弱的电磁脉冲，足以干扰电子设备；而煤球则能借用我的部分体能，弥补它作为小型动物的力量不足。

“林森说这只是初级链接，“我若有所思，“不知道完全链接会怎样。“

煤球突然紧张起来，『危险...太深。』它传递来的记忆碎片显示，完全共生的实验体往往会失去自我边界，最终导致精神崩溃。

我正要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不，不是狼，声音太过尖锐，更像是...

『变异体！』煤球全身毛发炸起。

我立刻熄灭了手电筒。通过煤球的增强听觉，我捕捉到至少六只生物正在快速接近，它们奔跑的节奏不正常，时而四肢着地，时而两足奔跑。

“不是冲我们来的。“我压低声音。那群生物从百米外掠过，方向是...猎人所在的营地？

片刻后，能量武器的闪光和野兽的嘶吼打破了夜的寂静。煤球和我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趁机远离这片区域。

“看来我们不是唯一反抗新纪元的。“我喃喃道。

煤球没有回应，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忧虑——那些变异体身上，有熟悉的基因改造痕迹。

三天后，我们终于看到了气象站的轮廓。

它坐落在一座孤立的山峰上，四周确实环绕着高压电网，但奇怪的是，电网似乎仍在运作。更诡异的是，气象站周围散落着几十具焦黑的尸体，有些穿着猎人制服，有些则明显是变异生物。

“有人先到一步？“我紧张地检查手枪。

煤球摇摇头，『自动...防御。』它指向气象站屋顶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球体——那是一个量子能量炮，林森的杰作。

我们谨慎地接近大门。煤球从我的背包里钻出来，将展开的爪垫按在门边的生物识别面板上。片刻后，电网关闭，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

气象站内部出乎意料的整洁，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主控室的屏幕上闪烁着待机画面——是林森的全息投影。

“欢迎，7号和共生者。“投影微笑着说道，“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我的计算没错。“

煤球发出悲伤的呜咽，爬到我肩上。

林森的投影继续道：“气象站储备了足够一年的物资，防御系统能抵挡大部分威胁。最重要的是——“画面切换到地下室的镜头，“这里有完整的量子通讯设备，能联系到其他逃亡研究员。“

投影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但请谨慎使用完全共生功能。新纪元想要的不仅是7号，更是你们这种完美共生体产生的量子共振——它能激活沉睡的X病毒终极形态。“

画面最后定格在林森和幼年煤球的合影上，然后消失了。我看向煤球，发现它正盯着自己的爪子发呆。

“终极形态...是什么意思？“我问。

煤球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恐惧的蓝光，『病毒...有意识。我们...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