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市

秋丰不相信命运，他信他自己。

还有四天就是国庆节了，趁着假期，他要把自己的存货都卖掉。

今晚只是试试水，看看自己磁带跟画报的定价反响如何。

下午放学，张长红压根就没回家，跟着秋丰一起走了。

他妈这周都是夜班，他爸更不用说了，一早就出差去了。

他跟袁老师请了假，理由就是他老爹住院，母亲夜班，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要秋丰辛苦一下陪他一起去守夜。

果然一说就被批准了。

今天晚饭秋丰家的晚餐是面条，里面加了糯叽叽的水磨年糕团子，又烫了青菜，过了猪油，盛出来后，再加点酱油跟米醋，一碗面顿时香气扑鼻。

谈彩霞就有一种，能化普通为神奇的厨艺。

吃的张长红夸个不停。

论拍马屁，秋丰不如他。

谈彩霞都拿他当半个儿子看了，一顿饭风卷残云。

吃好饭，秋丰跟谈彩霞打了声招呼，谈彩霞还以为他们是去学校，根本没留意，这两人背着书包，还抱着东西。

张长红去车棚把他爸的老式永久车给推了出来，这车的前挡固定了一个可以给小孩坐的椭圆木头座位，这是小时候的张长红的御位。

那时候他爸还没发迹，一家人其乐融融。

中午才打了气，轮胎饱满。

箱子放上去刚好，用绳子系好，秋丰骑车，张长红坐后座。

当初学骑这车的时候，两个人还没车高，站着，一只脚从前面的三角空挡位置探出去，自行车斜着踩，横冲直撞，大院里的孩子都是这么皮大的。

一路往南门车站方向骑去。

张长红心潮澎湃，他是头一次做生意，有种自己也能赚钱了的不可一世的感觉，这一刻，他似乎站在了世界的中心。

“哎，丰子，你说我赚了钱要不要去省城买一个随身听啊，听说那边的学生都人手一个了。”

“瞎扯个几把蛋，省城也不富裕啊，你说的那是小日子的学生吧，这玩意儿国内卖的贼贵，你这两小钱还是算了吧，想听啥，劳资唱给你听……”

张长红乐了，“来，小爷我点歌了，唱一首大海吧。”

巢城去年新开了一家音乐茶室，一进门就是一个装修豪华的大厅，最里侧有个华丽的舞台，大厅的两边是卡座，需要消费酒水跟果盘。

可以点歌，自己上台去唱，一首歌好像是五块钱。

还有美女员工去献花的环节，主打一个情绪价值。

点歌对于城里人来说，已经不陌生了。

秋丰清了清嗓子，夜风吹拂着他的额头，天气很好，隐约闻到了桂花香。

街道上路灯很少，半明半暗的，过了街口，转了个方向，商铺多了，街面亮堂了许多，闲人多了起来。

秋丰扯开嗓子唱了起来：“在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张长红也跟了上去。

路上行人侧目望向他们，越是这样，两人越是唱的带劲。

两人一路嬉笑着，车速很快，终于看到了灯火通明的站南广场。

熙熙攘攘的人群扎堆，小城宛如突然活过来了。

秋丰下来推着自行车，张长红走在他的侧边，夜市最多卖的就是衣服跟小吃，还没走到跟前，食物的香气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已经袭来。

隐约还有音乐声。

张长红叫道，“坏了，有同行啊。”

进去才发现，广场挺大的，最中心的位置已经没有了，只有靠近西边有几处空地。

张长红占了靠近桂花树旁的位置，后面有个路灯，刚好照亮一部分空地，他冲着秋丰挥手，催他快一点。

几个提着布兜的人见状换了个方向。

秋丰把车靠在桂花树下，这个地方不错。

刚好跟另外一家卖磁带的摊贩错开。

他从书包里取出家里的晒衣服的绳子，两头拉起来，系在树上，又取出夹子，把几张明星的画报夹在上面，今天风不大，画报的底部随风荡了荡，又落回原处。

张长红取出电池，装到录音机后面。

“丰子，放谁的歌？”他抬头问道。

秋丰不假思索道：“孟庭苇的！”

当然要放她的歌，孟庭苇的一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正是火的时候，巢城的音乐卡座点唱率最高的就是这首。

MTV拍的有意境，爷们跟姑娘都爱唱。

毕竟这首歌，高音跟低音都没多少，只要有嗓子，这歌都能唱得好。

主打一个唱的容易。

用这首歌，在音乐卡座里混一束花，那是妥妥的。

“好嘞，我来拆。”张长红蹲在地上，地面铺着一块防雨布，这是他让他老妈从厂里带回来的。

秋丰把箱子压在上面，取出几盘磁带平铺在地面。

孟庭苇的磁带拆开后，直接把歌词部分展开，放在灯光亮的地方作为展示。

张长红按下播放键。

熟悉的前奏响起。

这音质确实吊打一般的盗版磁带，平平无奇的录音机里听出了立体声的质感。

加上孟庭苇本身的声音有些空灵，声音一出来，就吸引了好几个年轻人的关注。

秋丰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硬纸板，上面已经写了字：

【正版原装磁带：12元一盒，附精装歌词，只此一家；

明星画报：4块钱一张，最新港台潮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张长红蹲在那里守着摊子，秋丰站在摊子前面负责拉客。

“这位同学，过来看看，当今潮流的巨星出的磁带，省城那边的学生人手一盒……”

秋丰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拉过来一帮人。

大家蹲在防水布前面，挨个的拿着磁带翻来倒去的看。

秋丰指着录音机，“听听，你们听听，这音质，左耳晃到右耳这就是立体声啊，别的地方能听到这么好的卡带？”

“巢城就咱一家。”

有个姑娘抬头，“好是好，太贵了，能便宜一点吗？”

张长红笑道：“咱这进货就贵，也就赚你几毛钱……”

秋丰也蹲了下来，附和道：“我们是音乐发烧友，一般的卡带我们都看不上，推荐给你们的，都是最好的，最高档的。”

他似乎不是在说生意，而是在说某件很神圣的事情。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那，给我拿一盘王靖雯的吧，能试听吗？”

“当然可以，我们这里的每一盒磁带都能经受考验。”

秋丰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王靖雯的磁带递给对面这位姑娘，“你的东西，你来拆，来感受一下，正版就是这点好，你看到这个金色的虚线吗？”

“一拉就开。”

这就是主打一个仪式感，据说女孩子都喜欢。

张长红听的目瞪口呆，姑娘把磁带取出来，果然不负众望，每一个胶面都做的很精致。

放进卡槽，音乐流转，彼时还叫王靖雯的王菲轻盈、灵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真好听。”秋丰带起了节奏。

对方那位姑娘也点点头。

“那就这一盒吧。”

姑娘看来很喜欢王靖雯，又入手了一张她的海报。

张长红激动不已，一张脸红扑扑地，这是开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