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见皇帝

萧清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檀香，以及门外地面上几滴新鲜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桐油，无声地证明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切并非幻觉。

好自为之…

楚楚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心头寒意更甚。这更像是一种警告，而非单纯的提醒。他知道些什么？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人对她下死手？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柴房就是个绝佳的杀人灭口之地。那些人被七王爷惊走，必然会回去复命，下一次来的，只会是更周密的计划，更狠辣的手段！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犹豫和恐惧。楚楚深吸一口气，借着月光，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的囚衣，将那枚磨砺锋利的碎瓷片更紧地藏入袖中。她屏住呼吸，像一只敏捷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柴房。

静思苑本就偏僻，此刻更是寂静无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起来也像是催命的符咒。楚楚不敢走大路，只能凭借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方向感，尽量贴着墙根和树影，朝着稍微有些灯火、但依旧偏僻的宫道摸去。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这片死亡之地！

她的目标，隐隐指向了锦华宫的方向。不是要去那里做什么，而是小禄子的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赎走簪子的人，去了德嫔宫里。那里，是风暴的中心，也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或许靠近那里，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或者，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有可能藏着一线生机？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但此刻的她，已无路可退。

就在她拐过一个荒芜的花圃，前方隐约能看到一条略宽些的宫道时，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假山后猛地窜出！

速度极快，动作狠戾，远非之前那几个放火的笨贼可比！他们目标明确，一人直接伸手捂向楚楚的口鼻，另一人则反扭她的手臂，试图将她瞬间制服！

楚楚早有防备，几乎在对方出现的瞬间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了捂嘴的手，同时袖中的碎瓷片狠狠划向身后那人的手腕！

嘶！黑衣人吃痛，手上力道一松。

就是现在！楚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张口就要呼救！

然而，另一个黑衣人反应更快，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她的后颈！

剧痛袭来，楚楚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模糊，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最后的念头是：完了，这次真的。。

朦胧中，她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拖拽着，冰冷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脸颊和身体，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他们要把她拖到哪里去？沉湖？活埋？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一阵杂乱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明亮的火光和呵斥声！

什么人在此喧哗！

站住！

拖拽着楚楚的两个黑衣人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动作一僵，似乎有些慌乱。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竟是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就要朝着地上昏迷的楚楚心口刺去！必须灭口！

放肆！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低沉、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怒的呵斥，如同惊雷般炸响！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咄的一声，精准地射中了那黑衣人持刀的手腕！匕首当啷落地！

紧接着，数名手持火把、身着禁军服饰的侍卫迅速包围了上来，刀剑出鞘，寒光凛凛。

两个黑衣人见状，知道任务失败，对视一眼，竟是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几乎是瞬间，两人便口吐黑血，倒地毙命！死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

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恢复了一丝意识，她艰难地睁开眼，透过摇曳的火光，看到了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承明殿，皇权的核心，与楚楚之前所待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倒映着穹顶悬挂的巨大琉璃灯盏散发出的明亮却毫无温度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肃穆的龙涎香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四周肃立的宫人和侍卫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目光低垂，连呼吸都仿佛是多余。

楚楚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押着，几乎是半拖半架地进入了这座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宫殿。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不知名的污渍，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与这富丽堂皇、一尘不染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在大殿中央，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她看到了高踞在龙椅之上的皇帝萧煜。他换下了一身略显随意的明黄常服，此刻穿着更显威仪的十二章纹龙袍，头戴翼善冠，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冰冷的寒潭，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楚楚被重重地按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膝盖撞击的疼痛让她几欲昏厥，但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撑着没有倒下。她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地观察着四周，评估着眼下的处境。

抬起头来。萧煜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洪钟般在大殿中回荡。

楚楚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迎上了那双足以决定她生死的帝王之眼。她没有选择瑟缩或过分恐惧，那只会让对方轻视。她的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惧、委屈，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不得不开口的决绝。

林楚楚，萧煜看着她那张沾着污痕却难掩清秀的脸，以及那双在狼狈中依然透着灵动和倔强的眼睛，语气冰冷，从慎刑司出来才几天，就又惹出这等事端。你倒是给朕说说，今夜，为何会出现在那偏僻宫道？又为何会引来死士追杀？

他的问题直接而尖锐，显然不相信这仅仅是巧合。

楚楚的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她知道，她的回答将直接决定她的命运。说谎？在皇帝面前，谎言很可能被轻易拆穿。全盘托出？牵扯到德嫔，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她必须避重就轻，将重点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证明自己有被灭口的价值，且这个价值，与皇帝的利益息息相关！

回陛下，她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却又努力保持着清晰，奴婢从慎刑司出来后，被安置在静思苑奴婢只想安分度日，可没想到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难以启齿，眼中适时地涌上泪水：今夜有人想在柴房放火烧死奴婢！奴婢侥幸逃出，只想去人多的地方求救，没想到刚逃出来，就遇到了那些黑衣人，他们一句话不说就要下死手！

放火？死士？”萧煜眉头微蹙，显然，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福安，福安立刻会意，躬身道：陛下，静思苑那边确有火油痕迹，应是被人及时阻止了。此事，颇为蹊跷。

萧煜的目光重新落回楚楚身上，更加锐利：他们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置你于死地？你一个小小宫女，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来了！关键问题！

楚楚猛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陛下！奴婢冤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无意中捡到了一样东西！奴婢不知那是什么，只觉得或许与之前奴婢被冤枉之事有关，奴婢不敢声张，只想找机会呈给管事的公公，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哦？捡到了什么东西？萧煜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一个能让幕后之人不惜动用死士也要灭口的东西，绝非凡物。

楚楚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恐惧和急于求生的光芒：是一张字条！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上面写着一些奴婢看不懂的字眼，好像提到了什么时机还有德嫔娘娘宫里的什么

她故意说得含糊不清，断断续续，既点出了德嫔，又留足了想象空间，更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意中卷入阴谋、手握烫手山芋的可怜虫。

果然，听到德嫔”字，萧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寒光迸射！

字条在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楚楚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恐和茫然：奴婢逃跑的时候太慌乱了好像掉在哪儿，陛下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当然没有真的捡到什么字条，这只是她急中生智编造出来的、用以自保和反击的诱饵！她赌的就是皇帝对德嫔和龙裔的重视，以及对后宫阴谋的敏感！

萧煜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福安，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传太医验伤。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准她死了。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楚楚心中一凛，随即被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淹没。她被侍卫拖了下去，瘫软在地，意识模糊。

她活下来了暂时。但她也成功地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变成了一颗牵动各方势力的棋子。皇帝留着她，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为了引蛇出洞？

承明殿内，萧煜看着楚楚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他揉了揉眉心，对福安吩咐道：去，给朕彻查！从静思苑到这里，所有痕迹，所有可疑之人！还有那个柳儿、张姑姑，再审！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