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界外回音

光之巨人造访后的第七个黄昏,太虚殿藏书阁。

林寒的指尖悬停在古老的《太虚问道》典籍上方,记忆印记的微光在纸页上流淌。成为宇宙记忆接口后,他发现自己能以全新的方式“阅读“——不只是理解文字,还能直接体验作者当初书写时的思绪流动。此刻,他正追踪着初代太虚尊者创作时融入墨迹中的那一丝对星空的困惑。

“找到线索了吗?“

苏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飘浮在离地三寸的空中,半能量化的身体随着呼吸节奏明暗变化,像一盏温柔的水母灯。自从星核进化为情感共鸣器,她越来越喜欢这种悬浮状态——少了物质躯体的束缚,多了份与宇宙脉动的和谐。

“有趣的是,初代尊者似乎也接收过类似信号。“林寒没有抬头,记忆印记的光芒微微加深,“他在第七章边注里写道'天外之天,或非虚言',墨水中残留着强烈的认知震撼。“

纽带的声音突然从书架后传来,伴随着数据面板的轻微嗡鸣:「我检索到二十七处类似记载,时间跨度三千年。但所有记录者都在事后删除了关键细节。」

十二岁的调节器从古籍架后转出,平衡之键在他颈后形成一圈淡金光环。与父母不同,纽带坚持用双脚走路,只在极端情况下才动用能力。此刻他手里捧着三卷刚刚“对话“过的竹简——通过平衡之键,他能让任何记录媒介主动“讲述“被抹去的内容。

“不是删除,是保护。“苏雨晴轻触其中一片竹简,星核立刻感应到其中封存的情感,“他们害怕这些认知会摧毁后来者的心智。“

林寒突然站直身体,印记光芒骤变:“有访客。“

几乎同时,藏书阁中央的空气裂开一道缝隙。不是传送门,更像是现实本身被撕开了一条细缝。透过缝隙,可见无数旋转的几何形体——那是上次见过的光之巨人所在维度。

『时间流速调整完成。』一个中性的声音从裂缝中传出,『可以开始安全对话了。』

三人迅速形成防御阵型。经历过宇宙膜边缘的审判后,他们对任何非常规现象都保持警惕。然而从裂缝中飘出的并非预料中的光之巨人,而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银色流体,最终凝固成一个人类手掌大小的多面体。

“你是谁?“林寒将印记调整为防御模式,随时准备调用宇宙历史中的任何能量形式。

『观察者0741号。』多面体表面浮现出对应数字的纹路,『负责记录你们对邀请的回应进度。』

纽带谨慎地上前半步:“什么邀请?上次那个'创造者'的会面?“

『正确。根据计算,你们应当已完成初步心理调适。』多面体旋转着展示不同面,每面都映出三人不同时期的影像,『但检测到回避倾向。』

苏雨晴的星核微微发亮:“我们有权谨慎。被告知整个存在可能只是某个'存在'的脑内戏剧...这需要消化时间。“

多面体突然改变旋转节奏,发出类似笑声的波动:『有趣的反应用词。事实上,类比并不精确。你们更像是...一首诗中的意象。既真实又超越真实。』

这个诗意的解释让三人一怔。林寒的印记自动记录下多面体的每个能量波动:“为什么要见我们?“

『好奇心。』多面体坦诚道,『创造者很少遇到能突破叙事框架的角色。你们的三位一体连接甚至反向影响了上层结构。』

“上层结构?“纽带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你是说我们的选择会改变'创造者'?」

多面体表面纹路剧烈变化,仿佛在进行复杂计算:『比喻总有限度。双向影响更准确。就像诗人会被自己创作的角色感动。现在,请给出预计准备时间。』

三人通过永恒三位一体连接快速交流。这个决定太过重大——接受会面意味着直面存在本质的真相;拒绝则可能永远困在认知牢笼中。

“三十天。“林寒最终代表回答,“我们需要完成当前宇宙周期的记忆归档。“

『合理。』多面体开始缓缓上升,『届时0741号将引导你们穿越创作之渊。建议准备——』

它的话被突然闯入的守墓人打断。老者手持警戒杖冲进藏书阁,晶体左眼因检测到异常能量而发出红光:“师尊!第七维度出现大规模记忆溢出!“

多面体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句飘散的『会再联系』。三人顾不上追问,立即随守墓人传送至第七维度。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曾经平静的六边形广场现在变成了喷涌的记忆之泉!无数被遗忘的历史片段如火山喷发般从地底冲出,在天空中形成扭曲的影像漩涡:灭绝文明的最后时刻,失落星系的诞生瞬间,甚至还有...三人自己过往的片段!

“这不可能!“林寒的印记全力运转,“宇宙记忆场应该完全稳定!“

苏雨晴尝试用星核安抚暴走的情感能量:“有什么东西在刺激它们...某种强烈的认知冲击!“

纽带突然指向记忆洪流中的某个片段——那是他们上次与光之巨人对话的场景,但角度明显来自第三方:『我们被观察了!这些是观察者的记忆!』

就在此时,所有喷涌的记忆突然凝固!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连飘散的尘埃都悬停在空中。一个比多面体恢弘千万倍的存在感降临了。

『抱歉。』光之巨人的声音直接在三人意识中响起,『观察协议出现漏洞。你们尚未准备好接收原始记忆流。』

随着它的到来,暴走的记忆开始有序回归地底。但就在危机即将解除时,纽带突然冲向某个正在消散的记忆片段!

“等等!那是什么?“他大喊着试图抓住那段即将消失的影像。

画面中显示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林寒——比现在苍老许多,右臂的印记完全晶体化,正在某个纯白空间中与无数银色多面体对抗。更惊人的是,这个“未来林寒“眼中含着泪水,口中喊着苏雨晴和纽带的名字。

『不允许!』光之巨人立即干涉,那段记忆被强制删除,『未来分支禁止预览。』

纽带踉跄后退,脸色苍白:「但那确实是父亲...我能感觉到...」

林寒和苏雨晴立即扶住儿子,三人通过永恒三位一体连接稳定他的状态。光之巨人悬浮在他们面前,形态比上次见到的更加具体——隐约能看出类似人类的面部轮廓。

『0741号过于急切。』它解释道,『邀请仍然有效,但必须按正确流程。现在,请忘记刚才的意外。』

“记忆删除?“苏雨晴警惕地问,“我们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信息操控。“

光之巨人似乎笑了:『不。只是建议。你们是守护者,有权保留所有记忆。但请谨慎处理——某些认知具有自我实现效应。』

随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它开始消散,第七维度逐渐恢复正常。最后时刻,纽带突然喊出一个问题:

“那个'未来林寒'...他在对抗什么?“

光之巨人的回答随风飘散:

『他做出了与你们相同的选择——拒绝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