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十年的谎言

滨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得苏晚鼻腔生疼。她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曲线,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方的疤痕——那是三个月前被张峰刺伤的位置,此刻正隐隐发烫。

“苏博士,有位先生要见你。”护士推开门,语气带着迟疑。

病房外站着个穿深灰色风衣的男人,礼帽压得很低。当他摘下墨镜时,苏晚手中的保温杯“哐当”落地——那双眼睛,和二十年前父亲办公室合影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我是林深,”男人递出名片,头衔是“国家历史文物保护局特派员”,“负责调查‘时之砂’案件。”

苏晚注意到名片右下角印着极小的沙漏图案,与张峰警徽上的符号如出一辙。她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却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失去了信号。

“别紧张,”林深拉开窗帘,露出对面楼顶架着的狙击枪,“我们需要你的专业知识。”

病历本被拍在床头柜上,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照片:年轻的苏晚抱着父亲的遗像,背景是二十年前的案发现场。

“你父亲当年不是失踪,”林深翻开尸检报告,“而是被执行了安乐死。”

苏晚瞳孔骤缩。报告显示,1995年12月31日,父亲因急性白血病抢救无效死亡,但死亡时间却比张峰记录的失踪日期晚了三天。

“红沙具有放射性,”林深取出个铅盒,“长期接触会导致骨髓纤维化。你父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用最后的时间封印了祭祀仪式。”

铅盒里装着半支红玫瑰,花瓣上凝结着黑色晶体。苏晚用镊子夹起一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晶体结构与父亲怀表里的齿轮完全一致。

“这是新型的‘时之砂’,”林深说,“通过基因编辑技术,能将受害者的痛苦转化为能量。”

苏晚突然想起,张峰在实验室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都是被选中的容器。”

“你父亲是第一个容器,”林深将沙漏碎片拼在玻璃上,“当年他用自己的骨灰制作了红沙,封印了七门。但现在...”

窗外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苏晚看见护士站方向腾起火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踉跄着跑来,右手握着正在燃烧的红玫瑰。

“又是自燃!”林深拽着苏晚冲向安全通道,“他们在测试新型红沙的稳定性。”

地下车库里,停着辆黑色SUV。林深启动车辆时,仪表盘突然浮现出全息投影——七个沙漏悬浮在空中,红沙流速各不相同。

“这是‘七曜系统’,”林深解释道,“每个沙漏对应一个目标,红沙流尽时就会触发自燃。”

苏晚注意到其中一个沙漏底座刻着“心宿二”,正是张峰当年使用的那个。而在它旁边,另一个沙漏的红沙正在飞速流逝,底座刻着“角宿一”。

“那是你的沙漏,”林深突然加速,“红沙还有47小时。”

车窗外闪过熟悉的街景。苏晚意识到他们正驶向二十年前父亲坠海的悬崖。

“当年你父亲跳下去时,”林深将车停在观景台,“怀里抱着这个。”

后备箱里躺着具水晶棺,里面封存着具男性骸骨。苏晚颤抖着摸向骸骨左手无名指——婚戒还在,但指尖多了道新鲜的切口。

“这是张峰的骸骨,”林深说,“他才是真正的第一个祭品。”

苏晚突然想起,张峰在实验室说“你父亲是第一个祭品”时,背后玻璃容器里的骸骨戴着父亲的婚戒。这中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身份置换?

“二十年前,”林深取出微型投影仪,“祭祀仪式需要七具活人献祭。你父亲和张峰达成协议,用死刑犯的尸体替代。”

画面中,年轻的父亲和张峰将红沙灌入七具尸体口中。当最后一具尸体被推入熔炉时,熔炉突然爆炸,飞溅的火星点燃了整座实验室。

“但他们漏掉了关键步骤,”林深切换画面,“红沙必须吸收活人的痛苦才能生效。所以...”

苏晚看到自己的童年影像出现在屏幕上。10岁的她被绑在手术台上,张峰拿着注射器靠近,父亲则在一旁痛苦地嘶吼。

“他们抽取了你的骨髓,”林深说,“混合着死刑犯的骨灰制成了红沙。”

苏晚感到一阵眩晕,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张峰手术刀的反光...

“现在,”林深指向悬崖下方,“红沙的能量即将耗尽,他们需要新的祭品。”

海面上漂浮着七个巨大的沙漏,每个都有三层楼高。红沙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形成巨大的漩涡。

“当七个沙漏同时流尽,”林深将一把手枪塞进苏晚手中,“整个滨海市会被吸入异空间,成为新的祭品。”

苏晚看着枪柄上的沙漏印记,突然想起陆沉舟在第三章说的话:“沙漏不是计时器,是...”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苏晚透过瞄准镜,看见陆沉舟正站在最大的沙漏顶端,身边围绕着七名黑袍人。

“他们要重启祭祀,”林深启动无人机,“而你,是唯一能阻止的人。”

无人机群掠过海面,在每个沙漏表面投射出《淮南子》的经文。苏晚注意到,当经文投射到“角宿一”沙漏时,红沙流速明显减缓。

“这些经文是当年你父亲刻在沙漏上的封印,”林深说,“只有用你的血才能激活。”

苏晚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手枪上。枪管浮现出金色纹路,与父亲怀表的齿轮完美契合。

“记住,”林深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张峰当年没说完的话是——沙漏是时间的容器。”

直升机降落在悬崖边,苏晚跳上飞机时,看见林深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一刻,他对着她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去找陆沉。”

飞机掠过“心宿二”沙漏时,苏晚发现底座有个凹陷,形状与父亲的怀表完全吻合。她摸向胸口,怀表不知何时消失了。

“苏博士,”飞行员突然转身,“该跳伞了。”

苏晚认出这是三个月前在图书馆遇到的男人。她扣动扳机,子弹却穿过对方身体——全息投影而已。

真正的陆沉舟站在沙漏顶端,笑着抛来怀表:“欢迎来到最终考场。”

苏晚接住怀表,表盘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九分。她按下按钮,七道金色光束从怀表射出,精准地注入七个沙漏。

红沙开始倒流。黑袍人发出惨叫,身体逐渐被吸入沙漏。陆沉舟摘下兜帽,露出左脸的疤痕——那是二十年前实验室爆炸留下的。

“我们都被骗了,”陆沉舟说,“你父亲才是幕后主使。”

苏晚震惊地看着怀表背面浮现出的新字迹:“当七曜归位,我将重获新生。”

海面上空突然裂开一道血红色的口子,父亲的骸骨从中缓缓降下。苏晚终于明白,二十年前的“安乐死”不过是金蝉脱壳,真正的父亲一直在等待复活的时机。

“小晚,”骸骨发出双重声音,“把你的血滴在沙漏上。”

苏晚握紧手枪,却听见陆沉舟在耳边低语:“记住,沙漏是时间的容器,也是生命的枷锁。”

她扣动扳机,子弹穿过父亲的头骨,击碎了悬浮在空中的沙漏。红沙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海面上形成巨大的漩涡。

最后一刻,苏晚看见陆沉舟被卷入漩涡,手中紧握着半支红玫瑰。而她自己,也被吸入了那片血色的时空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