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俏儿刚要睡下，就听到柴房外传来响动。
然后便传来宋婆婆的声音。
“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快些起来，去后山汤池！”
宋婆婆从外面把柴房的锁打开，扔进来一身沐浴用的睡裙，吩咐俏儿赶紧换上。
俏儿伸手接得慢了点，便又听得宋婆婆一声呵斥：
“动作麻利点，要是怠慢了世子爷的兴致，仔细你的皮！”
俏儿连声应是。
可手脚却瞬间冰凉。
后山汤池……就是那个，每次十几个姑娘送到那里，第二日回来都会折损过半的汤池？
俏儿依言把睡裙换好，可指尖却忍不住颤抖。
跟着宋婆婆离开柴房的时候，俏儿朝着柴房那处藏着小瓷瓶的角落看了一眼。
眼中露出惧怕和担忧，还有几分留恋。
过了今晚，她还有可能再回到这里吗？
去往后山的路，被道旁的灯笼照得通明，竟让俏儿一时恍惚，分不清白天黑夜。
永威侯府的这位世子爷折腾姑娘的手段，她没听过十种，也有八种。
有不少只是听听，俏儿都觉得毛骨悚然。
舌顶夜光杯给汤池里的达官贵人们喂酒、玉体横陈作为摆放珍果佳肴的桌几……这些对去过汤池的姑娘们来说，竟然已经算得上是“世子垂怜”。
盛允晖最变态的，是他把前朝就已经废除的针对女子的刑罚，在这后山汤池里复兴起来，还特意冠上了乍听上去还有几分诗意的名字，号称“汤池四绝”——
青梅绕弦、指下乾坤、水墨青丝、掌中玉莲。
盛允晖最为得意的这汤池四绝，便是他将天堂之浴、浸水椅、倒吊刑、骑木驴等各种刑罚包装改头换面，分别暗合琴、棋、书画、舞改造而成的几样变态“雅艺”。
每想起一个，俏儿跟在宋婆婆身后的身影，就多抖动一分。
汤池四绝名字听着似有雅味，可场面却是极端残忍。
受了刑罚，却还要极尽所能取悦这汤池里的男人，否则便是直接当场被活活虐打致死。
可以说，这永安侯府世子的极乐之所，对女子而言，不啻于人间的修罗炼狱。
俏儿刚换的衣衫，此时更是早已经被汗浸湿，贴在后背。
“今儿世子爷在这里给三爷办迎归宴，来的人虽不多，可个个都是贵人。能让你们几个去跟前伺候，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别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到时候净给世子爷丢人现眼！”
宋婆婆这时已经走在最前面。一边带路，一边给身后的人训话。
和俏儿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姑娘。只有一个眼熟，是她见过的，世子院里的丫鬟。
另外几个，她没见过。但从衣着打扮来看，应当是翠红楼的姑娘。
晟京里的青楼不少，翠红楼不是最大最有名气的那个，却算得上是最特别的一个。
其特别之一，便在于翠红楼里的姑娘们，都是作异域打扮。
服装首饰一类，都不是晟京城里常见的衣服样式，倒是更像胡姬的穿着。腰上束着细带，色彩鲜丽，比城里女子常见的衣服，要轻薄袒露得多，材质也多是罗、绮、纱类，而非棉麻或是丝、绸。
脸上的妆容，也和晟京城里常见到的女人妆容不同，赭面乌唇，眼角点着深蓝色的油膏，带着一种神秘的媚态。
俏儿和世子院里的丫鬟，都是一脸神情紧张，翠红楼的那几位姑娘，神情却是轻松得很。
“宋婆婆您就放心吧，王府和相府我们姐妹几个也是去过的。虽然比不得闻人家的姐姐们见过的世面广，可到底也不是眼皮子那么浅的，定不会给世子爷丢脸！”
一个面容看着不大，说话却老练的姑娘开口，眼角始终带着一抹笑，像是随时就要把什么人的魂勾了去。
另外几个姑娘也笑着应和道，仿佛她们要赴的，是什么快活怡人的约。
俏儿的视线和世子院里的丫鬟一碰上，便各自收回，都垂下眉眼。
远处的汤池已经若隐若现，俏儿握紧了衣角。
她当然是想活下来的。可如果真到了那个份儿上……
俏儿眼底闪过一抹决绝，把头上的那根银钗，往髻中推得更牢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