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宴红透半边天时,我正在签遗体捐赠协议。
妈妈早就打电话预定了把我的肾给弟弟。
快死前,我找了个饭店蹲在地上刷盘子赚棺材本。
店里的屏幕正播放许宴的采访。
主持人让他给最爱的人打电话,可响的却是我的手机。
我慌张移开视线,五年前,我在他最落魄,最苦的时候和他分手。
咬牙准备挂断时却意外误触接通。
他一愣,定定看向镜头。
“宋余,我现在有很多钱了,你后悔吗?”
“宋余,我现在有很多钱了,你后悔吗?”
听见他直白的询问,我却不敢回答。
手指上还沾着洗碗的泡沫,我颤抖着手挂断电话,屏幕里许宴眼神直直的望着我。
见电话挂断,许宴低垂着眼睛有些失神。
“后悔的话,回到我身边。”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
可主持人的麦收音太好,所有人都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灰色服务员的衣服上,胸口湿漉一片,我才恍然自己捂着胸口。
心脏怦然震动。
我用力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身后的屏幕换了人,我重新蹲下,捡起破碎的瓷片。
年轻的服务员捂着嘴巴惊叹许宴的深情,主管路过我身边,看见碎瓷片时皱眉训斥:
“宋余,你怎么回事,这碗的钱从你工资里扣了!”
我默默点头,沉默的把碎的瓷片收好。
服务员小姑娘瞪大眼睛,弯腰堵住我的路。
“你叫宋余?”
我僵硬的愣在原地,害怕她发现我就是许宴说的那个人。
还没等我出言否认。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好笑的摇摇头:
“害,阿姨,怎么可能是你嘛!”
“许宴的女朋友哎,那肯定是个大美女。”
我低下头,掩盖住发热的眼眶,是啊,她肯定是个大美女。
五年前,我也曾经美的耀眼。
可现在,把我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吧。
等我回神,小姑娘早就去前台忙碌了,我脚步僵硬的丢掉手里的瓷片,收拾好后厨。
换掉灰扑扑的工作服,我穿上长袖长裤,带好帽子。
经过反光的玻璃时,我不自觉停下脚步,打量我此刻的样子。
整个人毫不起眼,头发因为疾病都掉了很多。
脸色苍白,因为病痛显露疲态。
也难怪……刚刚那个小姑娘会叫我阿姨。
我忍住眼泪,把帽子往下又压了压,才回到狭小的出租房里。
我抱着手机,盯着那通电话记录发愣。
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再打过来吗?
我自嘲的笑笑,撑着疲惫的身体打开电脑,在网站上给自己挑选棺材和墓地。
我还想许宴做什么呢,他现在是红极一时的天才演员,千万人追捧的大明星。
而我只是快死的普通人。
我应该安安静静的迎接死亡。
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下好几颗止疼药也没用。
恍惚间,许宴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我后悔吗。
六年前,许宴家遭受破产。
那时候我发誓不会离开他,许宴做好几份兼职来养我们的家,他在酒桌上喝到吐,可回家的时候,却还会记得给我带夜宵。
他累到瘫软,也不想用我的钱。
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一年。
我大手大脚挥霍他的钱,在他爸妈车祸的第三天,和他分手了。
许宴在楼下求我,我装作没看见。
他淋雨到发烧,我挽着新男友的手臂对他视而不见。
我捂着滚烫的额头低声呢喃。
不后悔。
铃声忽得响起,我烧得迷迷糊糊,看都没看清就接了电话。
那头的声音很吵,动感的旋律让我头晕脑胀,可许宴的声音却让我短暂清醒了一下。
“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