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板的守旧者，捍卫着仅存的文明

育林中学？他本体所在的中学。

司凝凝？老赵提过的1班尖子生。

如果只是任意一条件单独出现，这或许可能还是巧合；但当二者互相叠加，这概率可就没那么大了。

要知道修仙者，一个非常显著的外在特征就是——寿命无比悠长；

周不易并不了解师妹口中那些所谓的天君，但天君是世间顶级修仙者，活个千年应该不是问题。

从过去活到了未来？所以是她吗？

周不易心中踌躇，这点非常重要。

如果这推理被证明，那岂不是意味着，梦中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就是千年后的未来。

按照目前人类既定的轨迹，千年后的文明并没有因为灵气的降临变得更昌盛、繁荣；相反，世界已经因为灵气的污染溃烂不堪，如同浓疮，抬眼望去，皆是满破败之景。

不行！周不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靠目前的琐碎片段就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一切需要更确切的证据。

师妹可不管周不易所想，她领着人出了教室，两人立在长廊中，宽敞的廊道早已被腐败的血肉铺满、拥堵。

片刻后，师妹朝着远方的长路，身体微微鞠了个躬。

礼毕，她手中点了红烛，烛火的微光撒下，堆积两侧的腐肉像是被从睡梦中叫醒，它们互相推攘、蜷缩，主动挪开，裸露出下方坚实的地板。

不出片刻，此间便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小径。

沿着小径，她走在前面，周不易跟随其后，两人上了楼，穿过回廊，停在处教室前面。

望着紧锁的大门，这门中似有恸哭之声。

周不易蹙眉，凝气丹丹方就藏在这里面？

夜色寂寥，只有血肉苦痛的哀鸣声，师妹熄了红烛，蹑手蹑脚的从兜里拿出钥匙塞进锁孔，不过在开门前一刻，她看向周不易，再次了下确认：“师兄，你真的要那个丹方吗？”

不然呢？周不易点头，他得不到那东西，在现实中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他也看出了师妹的担心。

刚才师妹已经说过了修仙的危害，周不易当下保证：“放心！师妹，我绝对不会修仙的。”

语落，师妹应了，随后推门而入。

周不易紧随其后，片刻，门内的黑暗将二人彻底吞没。

教室中没有灯，空气中全是阴冷潮湿的霉味，周围黑嗡嗡的，耳畔传来些许“窸窣”的动静，可是还没等周不易做出回应。

噌——

好像，地上有什么在蠕动。

嘭——

只是在一瞬之间，周不易感觉脚踝一凉，等他反应过来时，有个东西已然抓住了他的关节，猛然将他逆势上提。

突然的拉扯让周不易短暂失神；

溺入黑暗，剥夺了他的视觉；

四下无言，这听觉也是一片空白；

但是感知还是在的，周不易能察觉到自己被倒吊起来了，血液涌向大脑，这让人非常难受。

周不易想要反抗。

很快，其他关节就动弹不得了，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缚住了，整个人应是呈“大”字，被倒吊在半空中。

“你干什么？”周不易清醒过来。

这是陷阱，师妹一直在骗他，她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自己。

对此师妹也不言，再次点燃了红烛。

微弱火光照亮了师妹的半身，师妹解开衣服，白大褂滑落在地，这裹在里面的是一件羽衣，同时羽衣失去束缚，开始脱落。

啊？这剧情，好像某种小众动作电影的开场，然后是不是要用融化的蜡液烫我了。

嘻嘻嘻！

毕竟，谁家好人一言不合就脱衣呀！

哇哇哇……越脱越多了。

周不易目不转睛，他的慌乱只是持续了片刻，反正在此界他又不会死……此刻的情绪已经变成了期待。

可最后……让他失望了。

师妹里面还穿了件薄衫，而那拖在地上的羽衣不是服饰，而是巨大且破碎的翅膀。

这师妹身上也有非人的地方——她长翅膀了！

翅膀非对称，只有左面一扇，从背后伸出，羽翼精美、羽毛顺滑，如折翼天使。

此间，师妹从羽翼上直接扯下来根羽毛，然后凑到烛火上，将其点燃；燃烧的羽毛变成了临时的灯台，被她躬身插入周围地上的血肉中。

一根、两根……

师妹拖着步子，脚步声在昏暗的房间中回响，如哭泣、如低鸣，直到烛火点亮四面八方。

黑暗被驱散，视线恢复，周不易看向左右。

这是个和之前实验室差不多的房间，唯一不同的就是中间放了些奇怪的血肉，之前的哭声就来自于它。

这肉团翻涌，更具野性，而他自己被铁索道悬在这血肉的正上空；

收集完这些信息，周不易又看向师妹。

咦？她怎么哭了！被倒吊的人是我呀！

烛火下，师妹脸上挂着泪痕，这镜片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嘴角带着嘲笑，此刻似乎就连窗外的那些血肉都夹带着若有若无的悲伤。

周不易奇怪，但是还没等他发问。

师妹就主动开口了，她笑着：“哈哈，我本来以为，我本来以为师兄你醒了！哈哈……”

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笑容往往会取代哭泣。

师妹言语癫狂：“夺舍了我师兄身体的仙道余孽，你知道吗？”

“我于这片血污之地出生，从我记事起，我的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师兄和导师，我将导师看作了我的母亲，我将师兄当成了我的爱人。我生于此地，被困于此地，从未离开，这么多年，即便师兄盲目而痴愚，我也早已倾心于他。”

“我从不像你们修仙者一样，追求那可笑的长生。”

“我的愿望微不足道，我只是为了完成我的‘分化大阵’，瓦解‘造化’天君遗留的污染，融化这个城市周围的血肉高墙……我只是……我只是想和师兄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为什么？为什么？孽物，你连我最后的东西也要夺走。”

质问！歇斯底里。

周不易不知该怎么回答，原来师妹认为他夺舍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好像也没错。

周不易想着，他的沉默让师妹的癫狂演化成了怒吼：“为什么会这样？该死，真的该死！你这个夺舍了师兄身体的仙道魔物，把我师兄的身体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咆哮的言语中，周不易正对上师妹的眼眸，那眸子里全是杀意。

的确，按照师妹的世界观来看，她这位师兄清醒就要“凝气丹”，确实是被仙道之人夺舍后才有的状态。

那一刻，她癫狂地怒斥着，发泄心中积怨已久的不满：

“你们这些该死的仙道之魔，只知道修仙、只知道为了自己。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你们全然不顾。该死的！真是该死的！”

“你们这些人也配称为‘仙’？”

“杀人夺宝、夺魂摄魄、炼人为器，你们无所不用其极，这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咆哮结束，师妹渐渐冷静，她又训斥：

“如今在这方血肉之地，即便已经如此破败。可是，导师依旧定下了规则：不许抢夺、不许屠杀，就连我们对待那些血肉都是礼貌而尊敬。”

“导师教导我，规则、秩序、人性，这些东西才是我们族群所该留下来的‘文明’，‘文明’才不是你们那些修仙邪法。曾经的世界井然有序，而现在我们依然在恪守，这才是‘文明’，这才是我们留下来给子嗣的财富。”

“可是……可是我们世界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你们这些该死的修仙者，为了自己的妄想，将整个世界拖入了无底的深渊。修仙，先看看你们龌龊恶行，再问问自己配不配成仙？”

叫骂声深入灵魂！

周不易突然明白了，为何刚刚师妹会克制自己？没有去抢夺灵石；

也明白她为什么会对那些血肉鞠躬；

更加明白，为何师妹在对自己进行多次试探之后，才决定出手；

伴随着训斥仙门的话语，下方的血肉被这种情绪所感染，躁动异常，它们颤抖着、沸腾着，就好像永不休止的哭诉。

师妹的翅膀和导师的蛇发，其身体上皆有变异，或许他们就是被那些灵气污染后的“产物”。

他们羡慕秩序、憧憬秩序，所以他们憎恨将这一切摧毁的修仙者。

“师妹，我不会修仙的。”虽然周不易不畏惧死亡，但他依然选择了辩解。

呵呵，师妹根本不听。

房中充斥烛光，地板被照亮，在周不易的下方是一大堆“血肉”，无数的肉块在下方涌动，它们比路边上那些血肉，更加危险。

“呼！”师妹从口中常常吐出一口气，言语冷得如同玄冰般彻骨：“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对于你们这种仙道孽物，我绝不姑息。”

语落，咔——

师妹的翅膀斩断铁链。

周不易极速下落，坠入“深渊”——那堆血肉。

完了！周不易闭眼。

……

黑暗中，周围什么在蠕动，有些拥挤。

教室中，本来在双方接触的那一下，周不易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死亡，意识被弹回现实。

但好像并没有！

他感觉自己掉入了个温润的地方，视线看不见，但是鼻子里面的气息不算太难闻，甚至皮肤上还有暖洋洋的触觉。

这是行刑？周不易不解。

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了模糊的声音，是师妹在说话，虽然这血肉隔绝了大部分响动，但是依旧能够模糊听见。

师妹言语洋洋得意：

“夺舍师兄身体的修仙之魔，你是否感觉到懊悔了？是否感觉到整个灵魂在被撕扯？”

“这些血肉来自‘造化’天君的遗骸，它们会自动容纳生者的神魂；现在你是否感觉到，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痛苦，自己的一切即将走向覆灭。”

啊？可周不易根本没有这种感觉，他清了清嗓子，回答：“这里挺温暖的，让人想睡觉，就是有些黏糊糊的。”

语落，此间沉默。

良久的沉默……

策划这一切的师妹好像闭嘴了，她鼻息有些重。

烛火静静燃烧，不知过了多久。

咔——

这房间门再次被推开。

啪嗒啪嗒——

脚步声传入周不易耳朵，随后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丫头，他不是夺舍而来的仙门恶徒，他就是你师兄意识的觉醒。”说出这句话的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蛇发导师。

导师对师妹说：“丫头，放你师兄出来吧！你误会了。”

“他未被感染、夺舍，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啊？”这下，该师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