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瞑目

苏州城最大的丝绸商人周明德,五十大寿的庆典在周府正厅盛大举行。三十六桌酒席从宽敞的厅内一直排到开阔的院中,那场面,热闹非凡。红绸灯笼高高挂起,喜庆的红光将整个周府映照得格外耀眼。宾客们往来穿梭,如织般络绎不绝,觥筹交错之间,尽是不绝于耳的奉承之词。周明德生平最爱排场,今日更是毫不吝啬,将积蓄多年的珍馐美馔尽数摆出,仿佛要让所有人都见证他的风光与荣耀。

“周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绸缎庄的王掌柜满脸堆笑,双手高高举起酒杯,恭敬地向周明德敬酒。

周明德身着一袭绛紫色锦袍,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吉祥图案,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头戴金丝冠,显得气宇轩昂,满面红光地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水下肚,他畅快地抹了抹嘴角,环视满座宾客,目光不经意间在儿子周文彦身上停留了片刻。只见那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与几位年轻商人热烈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着周明德从未见过的自在与洒脱。

“老爷,少喝些。”身旁的夫人陈氏轻声提醒,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春日里的微风。今日,她特意穿了周明德最喜欢的湖蓝色褙子,精致的剪裁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婀娜多姿。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下摇曳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温柔。

周明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笑道:“今日高兴,多饮几杯又何妨?”他伸手拍了拍夫人保养得宜的手背,那手细腻光滑,如同上好的绸缎,“去招呼女眷吧,这里有我。”

陈氏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与无奈,最终还是起身离去。周明德沉浸在众人的恭维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妻子转身时眼中闪过的黯然,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新到的宾客吸引。

“周兄,恭喜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周明德转头望去,只见老对头李德昌带着厚礼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他的独子李慕白。

周明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热情地迎上前去:“李兄远道而来,真是蓬荜生辉。”他伸手接过礼盒,入手沉甸甸的,心中暗自揣测着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李德昌笑呵呵地拍了拍周明德的肩膀,看似亲密,实则暗藏锋芒:“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今日是你大寿,我怎能不来?”他凑近周明德耳边,压低声音道,“听说你最近又抢了我一单生意?”

周明德正要回应,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的身体晃了晃,连忙扶住桌子,眼前李德昌的脸开始扭曲变形,变得模糊不清。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内疯狂振翅,让他头痛欲裂。他想喊人帮忙,却惊恐地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周兄?你怎么了?”李德昌的声音在他耳边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周明德感到双腿发软,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没有丝毫力气。他看见儿子周文彦满脸惊恐地朝这边跑来,嘴里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但他却听不清楚。陈氏的尖叫声划破了喧嚣的宴会,尖锐而刺耳,宾客们纷纷转头张望,脸上写满了惊讶与疑惑。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头顶那盏摇晃的红灯笼上,那红色的光晕逐渐黯淡,直至一片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爹!爹!”周文彦焦急地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声音中带着哭腔。周明德面色铁青,毫无血色,双目圆睁,仿佛死不瞑目,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丝,顺着下巴缓缓滴落。

陈氏瘫软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若不是丫鬟及时搀扶,险些摔倒:“快请大夫!快啊!”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嚎,响彻整个周府。

李德昌后退两步,脸色煞白如纸,慌乱地摆手道:“这...这不关我的事...”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到半刻钟,大夫匆匆赶到,他神色凝重地探了探周明德的脉搏,随后无奈地摇头叹息:“周老爷...已经去了。”

刹那间,原本喜庆热闹的寿宴瞬间变成了悲伤肃穆的丧事。刚刚还高挂的红灯笼被迅速摘下,换上了白色的招魂幡,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宾客们有的真心悲痛,有的则是假意抹着眼泪,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随后告辞离去。只有至亲好友留下来,帮忙处理后事,整个周府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中。

周明德感觉自己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混沌虚无的空间里。他隐约听见了哭声、说话声,那些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而又不真切,却无法回应。突然,一股强大而又神秘的吸力将他狠狠拉向某处,他只觉身体一沉,重重地摔进了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

当他“睁开眼”——如果这能称为“睁开”的话——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灵床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那白布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味。周围烛火摇曳,忽明忽暗,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腾,仿佛在诉说着死亡的哀伤。陈氏和文彦跪在灵前烧纸钱,火光映照着他们悲痛的面容,泪水不停地从他们脸颊滑落。管家周福正指挥着下人布置灵堂,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疲惫与哀伤。

“我...死了?”周明德在心中呐喊,他想要说话,却发现嘴唇像是被胶水粘住,无法动弹分毫。他想坐起来,身体却像被千斤巨石死死压着,丝毫无法挪动。唯一能动的,似乎只有眼睛——如果灵魂真的有眼睛的话。

“夫人,老爷的眼睛...”一个丫鬟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打破了灵堂的寂静。

陈氏抬头看向丈夫的遗体,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写满了恐惧与震惊。周明德的眼睛大睁着,瞳孔扩散,却仍直勾勾地盯着房梁,那眼神空洞而又骇人,任凭下人怎么抚弄都不肯闭上。

“老爷这是...有未了的心愿啊。”周福叹息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悲悯,“老话说,死不瞑目者,必有大冤或大愿未偿。”

周明德听见这话,心中惊骇万分,他的灵魂在躯壳里拼命挣扎。他确实有太多未了之事——与李德昌的商战还未见分晓,多年的明争暗斗,胜负悬而未决;儿子文彦总是不听他的话去考功名,他一心希望儿子能走仕途,光宗耀祖,可儿子却有着自己的想法;上个月新纳的小妾柳儿还等着他兑现承诺,那些甜言蜜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去请青云观的张道长来。”陈氏擦干眼泪,强忍着悲痛吩咐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老爷这样...不能安心上路。”

夜深人静时,灵堂里只剩下守夜的周福和两个小厮。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传来的风声。周明德的灵魂被困在逐渐僵硬的躯壳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恐惧如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想起生前听过的种种鬼怪传说,那些曾经被他当作茶余饭后谈资的故事,此刻却无比真实地降临在自己身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之一。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极轻极缓,像是猫在蹑手蹑脚地行走。周明德努力转动眼珠——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动作——看见一个黑影悄悄溜进灵堂。那人戴着黑色的斗篷,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他径直走向周明德的遗体。

“周老爷,别怪我。”来人压低声音道,那声音沙哑而又冰冷,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撒在周明德身上,“你活着时太精明,死了就安分些吧。”

粉末落在尸体上,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仿佛是恶魔的低吟。周明德感到一阵剧痛袭来——灵魂居然还能感受到疼痛!那疼痛如万箭穿心,让他痛不欲生。他想大叫,想抓住这个凶手,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做完这一切,迅速离开了灵堂,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无尽的恐惧。

次日清晨,张道长来到周府。这位须发皆白的老道,身着一袭道袍,手持拂尘,面容肃穆。他绕着周明德的遗体缓缓走了三圈,眉头越皱越紧,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极其棘手的问题。

“周夫人,”道长沉声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周老爷确实心有执念,但更奇怪的是...他的魂魄似乎被困在了身体里。”

陈氏脸色煞白,像一张白纸,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这...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

“意思是,周老爷的灵魂无法离开身体去往阴间。”道长解释道,他的语气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而且...”他掀开盖在周明德脸上的白布,众人不由得惊呼——死者的面部已经开始出现轻微腐烂的迹象,皮肤变得灰暗无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但眼睛仍然圆睁,甚至比昨日更加骇人,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怨恨。

“必须尽快查明原因,否则周老爷会变成...”道长欲言又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变成什么?”周文彦急切地问,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

“僵尸,或者更糟的东西。”道长严肃地说,他的表情凝重,“他的怨气太重,又被邪术所困。七日之内若不解决,后果不堪设想。”

周明德听见这话,灵魂深处涌起一阵绝望,那绝望如汹涌的海浪,将他彻底淹没。他想起昨晚那个神秘人撒的粉末,那一定是导致他灵魂被困的原因。是谁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连他死后的安宁都要剥夺?他在心中不停地呐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接下来的三天,周府上下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周明德的尸体加速腐败,散发出阵阵浓烈的异味,让人闻之欲呕,但眼睛始终不闭,仿佛在凝视着这个世界。张道长做了几场法事都无济于事,那些咒语和符纸似乎对周明德的灵魂毫无作用。更可怕的是,守夜的下人开始报告说听见灵堂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里面踱步,那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第四天夜里,周文彦决定亲自守灵。他跪在父亲灵前,神情悲痛而又坚定。烧完最后一沓纸钱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哽咽:

“爹,如果您真的能听见...告诉我是谁害了您。”年轻人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我一定会为您报仇。”

周明德多么想回应儿子啊!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移动一根手指、眨一下眼睛,哪怕只是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却都徒劳无功。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灭了灵堂里半数蜡烛,那风冰冷刺骨,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剩下的烛火诡异地变成了绿色,幽幽地照亮了周文彦惊恐的脸,那绿色的光芒让整个灵堂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爹...是您吗?”周文彦颤抖着问,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灵堂里回荡,带着一丝颤抖和恐惧。

突然,供桌上的茶碗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几瓣。周文彦低头看去,发现水渍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字:“李”。

“李?李德昌?”周文彦瞪大眼睛,满脸震惊,“是他害了您?”

周明德感到一阵欣慰,儿子终于明白了他的提示。但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他的尸体正在加速腐烂,灵魂也随之痛苦不堪。他意识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死亡的阴影越来越近。

次日,周文彦带着家丁怒气冲冲地冲进李府,却被告知李德昌已于昨夜暴毙,死状与周明德一模一样——双目圆睁,无法闭合。那恐怖的场景仿佛是命运的轮回,让人不寒而栗。

消息传回周府,陈氏当场昏厥,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张道长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这不是普通的仇杀...”

周明德的灵魂陷入更深的不安。如果不是李德昌,那会是谁?他生前得罪的人不少,但谁会恨他到连死后都不放过的地步?他在黑暗中苦苦思索,回忆着生前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

当夜,周府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噩梦——周明德站在他们床前,腐烂的脸上双眼圆睁,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那恐怖的场景如噩梦般缠绕着每一个人,第二天,府中流言四起,说老爷的鬼魂回来了,整个周府弥漫着恐惧的气息,人人自危。

第六天,周明德的尸体已经腐败得不成样子,皮肤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白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但那双眼睛依然睁着,仿佛在注视着什么,那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张道长决定冒险进行一次招魂仪式,希望能与周明德的灵魂直接对话,揭开这背后的真相。

仪式在午夜进行。灵堂四角点着特制的黑色蜡烛,那蜡烛燃烧时发出诡异的蓝光,中间画着复杂的符阵,那些符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道长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整个灵堂。突然,一阵狂风刮开灵堂所有门窗,那风呼啸着,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蜡烛全部熄灭,整个灵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在这里...”那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怨恨。

陈氏和周文彦抱在一起,身体不停地颤抖,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周明德的尸体竟然坐了起来,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非人的声音:

“信...箱...暗格...”

话音刚落,尸体轰然倒下,这一次,那双坚持了六天的眼睛终于闭上了,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周文彦立刻跑到父亲生前的书房,在书架后的暗格中找到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若我遭遇不测,必是...”

最后一个字被血迹模糊,无法辨认。但信封里还有一张当票,是城西“永利”当铺的,日期是周明德死前一天。

第七日,周文彦带着当票前往当铺,取回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那盒子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气,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盒子里是一本账册,记录了周明德与几位官员的秘密交易,那些文字背后是贪婪与腐败的交织。最后一页写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关于二十年前一桩命案的真相。

当周文彦捧着账册回到周府时,发现府中一片混乱。陈氏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奄奄一息地抓住儿子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柳...儿...”

话音未落,陈氏便断了气,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周文彦还未来得及悲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把账册交出来,我可以留你全尸。”

转身看去,周明德生前最信任的管家周福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刀,那刀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上是周文彦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仿佛被恶魔附身。

“是你...杀了父亲?”周文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震惊。

周福冷笑,那笑声冰冷而又残酷:“二十年前,你父亲为了得到丝绸秘方,害死了柳儿的父亲——我的结拜兄弟。我潜伏周府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仇。”他晃了晃手中的刀,那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那老东西死前喝的酒里,我下了‘锁魂散’,让他的灵魂困在腐烂的身体里受尽折磨。可惜被你发现了账册...”

周文彦这才明白一切。他想起父亲新纳的小妾柳儿,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女子,原来是仇人之女。而忠心耿耿的周福,竟是潜伏多年的复仇者,这一切的真相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惊和痛心。

就在周福举刀扑来的瞬间,一阵阴风突然刮过。已经闭目的周明德尸体不知何时出现在周福身后,腐烂的手掐住了仇人的脖子。周福惊恐地挣扎,却无法挣脱这超自然的力量,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老...老爷...”周福的声音变成了惨叫,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周明德的尸体发出最后的怒吼,带着周福一起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当周文彦颤抖着上前查看时,发现两人都已气绝身亡。这场恩怨情仇,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三日后,周明德夫妇与周福一同下葬。张道长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超度亡魂,他的诵经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在为他们的灵魂祈祷。周文彦将账册交给了官府,牵出了一连串贪污案,那些黑暗的秘密终于被公之于众。

葬礼过后周文彦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了一封写给他的信,日期是周明德五十大寿前一天。信中,这位严父罕见地表达了对儿子的歉意和期望,最后写道:

“若我遭遇不测,望你以善待人,莫要重蹈为父覆辙。“

周文彦捧着信纸,泪如雨下。他终于明白,父亲死不瞑目,不仅是因为仇恨,更是因为未来得及表达的父爱。

那天夜里,周文彦梦见父亲站在月光下,面容安详,对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入一片光明之中。

从此,周府再无异事发生。只是每逢清明中元,周文彦都会在父母坟前多烧一份纸钱,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真正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