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必过问
- 大周武仙:开局给太平公主当内卫
- 江雀
- 4109字
- 2025-05-21 12:28:05
“找不到?”
地宫暗河边,丘神绩面色铁青:“此园在畅音阁、移香苑之后,人多眼杂,往来皆达官显贵,修为凡俗之人,地面押运必不可行!血池中的尸骨一定是用机关虎蛟走地下押运至此!顺着河道搜寻,怎么会找不到蛛丝马迹?你真搜仔细了?”
“属下就差掘地三尺了……”
燕四平苦着脸打包票,他也很纳闷:“机关虎蛟动静不小,按理说不会离得很远,行程越远越容易被发现……可是兄弟们沿河道追出去五六里,搜遍每一处角落,确实没有任何线索……将军,这虎蛟会不会只是障眼法?”
“蠢!”
丘神绩斜睨他一眼,冷冷道:“虎蛟这等造物,纵横江海畅行无阻,亦能踏浪登岸,行动自如,多少人可遇不可求!东海沉铁、南海阴沉木也是五品奇珍,突厥贼子若拿这等珍宝作饵,岂不是要剜心割肉摆宴席引人入彀?你当他们都像你这般蠢钝如猪!”
燕四平喉结滚动两下,有些尴尬,立马陪笑道:“还是将军神目如炬,洞察阴阳!属下这榆木脑袋哪里及得上您分毫?”
“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加派人手给我找!”
丘神绩对他的奉承话无动于衷,脸色越发难看:“你可知魏王为何突然回府?”
燕四平此前一直带队搜寻,这才注意到武承嗣已经先走了,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公主大怒,以《太乙飞星式》毁了半座王府!”
丘神绩一下子握紧了环首刀刀柄,脑中闪过曲百川转述的那些话,心中难免后悔,李令月的反应大出他预料之外,之前武攸暨下手,她可是一点没管!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此不顾武皇想法,直接与武家亮明态度:“她对魏王尚且如此,何况你我?如果这次什么都查不出来,两笔账一起算,你我都知道后果!”
线索给你们了,功劳也让你们抢了,结果你们什么也没查出来……
李令月会是什么反应?
武皇会是什么反应?
燕四平颤抖了一下,脑中立马闪过陆沉渊说过的话——无实据而辄停其职者,以诬告反坐!若御史、宰臣遽信其言而黜能吏,致逆案失察者,与诬者同罪!
他的后颈瞬间渗出冷汗,也跟着急了,絮絮叨叨,破口大骂:“这这这……公主她怎么……这可如何是好……这帮奸诈狗贼藏的倒深!真日他嘚儿!!”
丘神绩心烦意乱,忍不住来回踱步:“园主人是谁,查清了吗?”
燕四平赶忙道:“已经查出来了,园主姓裴,人称‘裴九郎’,乃开国宰相裴寂之后,裴公去后,子孙不济,家产逐渐败落,直到裴九郎出世,此人乃行商奇才,二十出道,短短十余载,便已家财万贯,早在武皇迁都之前,便在东都买下不少产业。
据传北里的兴建,背后就有他助力,畅音阁、移香苑也是他分别赠予公主和魏王的,还有这座日南王旧宅,本来已定好送于魏王,但千金公主闻听此宅,也想改作汤沐地,魏王听说之后,有意相让,结果就是谁都没要,反倒闲置下来……”
丘神绩何等人,马上发现问题,眯起眼睛:“谁透给千金公主的口风?不会就是这个裴九郎吧!”
燕四平郑重点头:“现在看来,多半如此。这裴九郎深谙人心,故意让两位贵人知晓对方也看中了宅子,千金公主与魏王自然都不愿因一座宅院惹来非议,便都大方相让,这一让,反倒让宅子成了谁也不敢碰的烫手山芋。”
丘神绩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两位贵人越是谦让,这宅子就越无人敢动,表面上是‘双阙相让’的佳话,实则是裴九郎精心设计的囚笼——既困住了宅子,也困住了旁人的手脚。“
燕四平点头哈腰:“将军英明!裴九郎要的就是这般局面,宅子悬而未决,旁人避之不及,反倒方便他在暗中行事,这一手,可比强占高明多了!”
丘神绩不管他高不高明,直奔主题,冷声问:“人抓到了吗?”
“他……”
燕四平顿了顿,苦笑道:“他早在五年前就不露面了……收拢所有产业,交给他的心腹‘无舌阎罗’薛无舌。这薛无舌只在每月月初现身召各大掌柜对账、收银,再将分红送给各位大人,平常一样鬼鬼祟祟,神神秘秘……这五年来,他们一直如此,就连那些大掌柜都不知道他们人在哪,想抓也无从下手啊!”
“啧……”
丘神绩脸色越发阴沉,本以为金猊追踪,抓贼简简单单,没想到越查越感觉这背后深不可测,一条条线索最终都走向死胡同,简直岂有此理!
忽然。
丘神绩想起一件事,问道:“裴九郎主要经营什么产业?为何能在短时间内赚下这么大的家业?”
燕四平看他一眼,小声说道:“律吕仪。”
丘神绩皱眉:“什么?”
燕四平堆起笑脸,解释道:“大将军日理万机,这等雕虫小技自然不入法眼。这【律吕仪】是一种精巧的小玩意儿,坊间也叫它‘玲珑匣’或者‘妙音枢’,一方锦盒里装着机关簧片,不用人弹拨,自己就能叮叮咚咚奏出曲子来,属下也是偶然在乐坊见过,此物在两都官宦人家卖的尤其红火,有不少公子小姐拿它消遣。
小点的律吕仪只能奏简单的曲子,高明的,甚至能自己弹奏《秦王破阵乐》、《神宫大乐》,而且琴曲高妙,意蕴非常!数年来,不少能工巧匠企图仿制,投入大把金银,最终都达不到裴记商铺一半水准,如此一来,靠着这东西,裴九郎自然是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律吕仪……机关造物……
丘神绩灵光一闪,眼中陡然迸发出异样神采——《天工卷》!
这裴九郎必然与《天工卷》有关!
甚至可能学到了部分秘术,因此才能造出世人难以仿制的律吕仪!
难怪突厥刺客出身的舞女有一头机关虎蛟;难怪这地宫隐秘,通道中机关重重!
突厥刺客必然是与裴九郎联合到一起,所以才能藏身此处。
不,突厥狼子野心,图谋刺驾,只怕不只是合作,这裴九郎久未现身,多半已遭不测……
应该是裴九郎先发现天工卷所藏之地,借秘法敛财,突厥又发现裴九郎……还有那个薛无舌,是真是假也不一定……
阿史那燕正是易容高手!
全串起来了。
突厥贼人真是好本事……
丘神绩心思电转,逐渐理清脉络,便在这时,一个金吾卫校尉提着包袱上前禀告,行礼道:“大将军,中郎将,血池里的尸骨已经捞出来了,他们全身皮肉都被啃光,衣物也泡烂了,根本辨不出身份……不过,我们在池底捞出了几样东西,好像非比寻常……”
他摊开包袱,露出里面的物件。
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副银手套、一对玄铁指套和一个泪滴状的朱砂弹。
其他的都太琐碎,也太破烂模糊了,有不少都锈蚀的看不出本来模样,此外,余素衣的那块平安贴也在其中。
这些东西,别人就算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可丘神绩、燕四平都曾外出平叛,与江湖门派、奇人异士打过不少交道,只一眼便瞧出了这几样东西背后的份量。
丘神绩盯着那银手套,手套的指缝中还藏有机关,插着许多细如牛毛的银针,皱眉道:“银手套、离魂针,针出无影,快如幽魂……这是【无常鬼手】,淮南百巧楼‘千机无影’莫九幽之物,三年前销声匿迹……”
燕四平注意到剩下两件,也吃了一惊:“这对指套,应该是食指和小指,指内嵌百刃鳞,它们的主人该是影月宗机关大师叶清商……她不是死了吗?还有这枚朱砂弹,【相思红泪】,‘毒手灵童’玉玲珑!这……难道这一池的尸骨都是机关术高手?谁抓的?裴九郎?!”
“一定是为了《天工卷》!”
丘神绩心急如焚,这么多机关高手绝对不是白死的,突厥人只怕已经逼近《天工卷》,事已至此,若最后没能抓到阿史那燕,乃至走失《天工卷》,他别说彰显价值,求一条生路,只怕还会早死,正好给武皇走狗烹的借口!
“找!”
丘神绩面色狰狞:“调集所有金吾卫,哪怕翻个底朝天,本将军也要见到这伙贼人,抽筋扒皮!”
“是!”
燕四平也知道到了危急关头,赶忙回金吾营再调人手。
……
夜风吹拂,月光皎皎。
武承嗣负手立于院中,看着满地断壁残垣。
他的脚下是碎裂的青砖,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每一道裂痕深处都残留着锋锐的剑气,隐隐泛着冷光,目光扫过四周——
东侧主楼已然倾塌,朱漆梁柱断成数截,断面平整如镜,西厢回廊更是惨烈,原本精雕细琢的栏杆尽数粉碎,木屑散落一地,院中央的汉白玉石阶从中裂开,裂缝深处竟有丝丝寒气渗出,那是太易真气残留的痕迹。
“父亲......“
一声颤抖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武承嗣转身,看见妻子弓氏紧紧搂着幼子武延基、武延秀站在廊柱旁。
弓氏素来端庄的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两个小的脸色惨白,一左一右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眼中满是惊惶。
“她怎么敢……”
弓氏声音哽咽,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府邸:“这可是御赐的宅邸!太平她……”
“住口!“
武承嗣厉声喝止,眼神阴鸷地扫过四周的仆役,弓氏立即噤声,却仍掩不住眼中的怨毒。
角落里,年方及笄的长女武灵韵正蹲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抚过她最心爱的瑶琴——如今已断成两截,琴弦根根崩断,那是去年生辰时,皇上亲赐的“一池波”,少女抬起泪眼,望向太平公主府的方向,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恨意。
夜风掠过,卷起地上的尘灰。
武承嗣喃喃道:“好一个……【太华清霜】。圣上怎么说?”
魏王府另一位大管家方靖躬身回话,声音压得极低:“回王爷,事发后,圣上即刻召公主入宫……”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四周,“……方才上官待诏亲自来过,据她所说,圣上初时动怒,但公主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圣上转嗔为喜,母女俩在迎仙宫畅聊许久,特命上官待诏到尚宫局挑了南海明珠、蜀锦妆缎以及金银赏赐过来,为王妃、世子、大小姐、二公子压惊。上官待诏临走时还特意嘱咐,她说……”
方靖越发难以启齿。
武承嗣面无表情:“说什么?”
方靖咬咬牙,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说……圣上念及王爷近日操劳,有些琐事,就不必过问了……”
武承嗣眉头一挑,突然笑了。
远处,弓氏搂着抽泣的幼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好一个……不必过问。”
武承嗣笑过,眼中阴霾更甚,一字一顿道:“为了一只猫,一个贱人!她毁我半座王府,却让我‘不必过问’……好,本王这个做表兄的,也确实该大度一点……立刻叫武攸暨给我滚过来!”
方靖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看月色,有些犹豫:“王爷,现在快到亥时了,驸马只怕……”
“睡觉?”
武承嗣冷笑:“他爱妻床上躺的不是他,他还睡得着吗?去叫!”
“是……”
方靖本来心情沉重,毕竟俗语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王爷不是君,他不是臣,但意思是一样的,可一听最后这句,差点笑出来。
这位驸马也实在是可怜,尤其在公主迁怒武家,根本无视他的脸面,乃至当着他的面,将那位面首送到自己寝殿之后,现在已经成了全神都的笑柄了。
第一次可以说是假的。
这次众目睽睽,就算是假的,也彻底成真的了。
今晚之后,那个陆沉渊身上“假面首”的假字,可以摘了,全天下的人都要重新估计他的份量……
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陆沉渊受王爷一掌,却也因此真正成为公主面首,是福是祸还真说不清楚。
世事当真无常。
方靖心中感慨着,收拾心情,快步走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