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陈宫倒戈

夜色如墨,濮阳城内的更鼓已敲过三响。

陈宫披着单衣,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案几上的烛火随着他的步伐忽明忽暗。

窗外细雨绵绵,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公台兄,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陈宫猛地转身,只见张邈披着蓑衣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

陈宫眉头微蹙,挥手示意侍从退下,快步上前将张邈迎入内室。

“孟卓兄此时来访,必有要事。”陈宫亲手为张邈斟了一杯热茶,茶香在雨夜中格外清冽。

张邈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他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是紧紧攥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公台,兖州危矣!”

陈宫目光一凝,不动声色地放下茶壶。

“孟卓何出此言?曹使君新破黄巾,境内安宁,百姓称颂,何来危机之说?”

“曹孟德表面仁义,实则残暴不仁!”张邈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公台可知他对边让所为?”

陈宫沉默片刻。

曹操杀边让之事他自然知晓,只是…

又该如何呢?

“即便如此,孟卓兄欲如何?”陈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警惕。

张邈深吸一口气,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迎吕奉先入兖州!”

“什么?”陈宫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茶盏,茶水在案几上漫开。他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孟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此乃叛逆之举!”

张邈不慌不忙地扶正茶盏,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案几上的水渍。

“公台且听我说完…”

陈宫胸膛剧烈起伏,他强压下心中惊骇,缓缓坐回席上。

窗外雨声渐大,仿佛在为这场密谈增添几分隐秘。

“吕奉先勇冠三军,有大功于汉室,更为天子亲诏的兖州牧!”张邈声音沉稳,“今曹操暴虐,兖州士族无不怨愤,安得不请他来?”

说着看陈宫还没反应,不由又道:“公台,你莫不是见得文礼之死,也无动于衷呼?”

“边文礼之死,确实令人痛心。”陈宫叹息道,但随即摇头,“然则曹操入州,也是吾等所为,眼下再引吕布,岂不是背信弃义?”

“那也是他曹操先背信弃义!”张邈倒是也激动了起来。

“吾等迎他来此,他不思感恩,还如此待吾等!”

“再说…吕布为兖州牧,迎他也是正理,有何不可?”

张邈说着忽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然:“公台当真以为,这是我张邈一人之意?”

陈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发出有节奏的轻响。烛火映照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

“是了...兖州诸大族...”陈宫喃喃自语,忽然抬头直视张邈,“桓氏、王氏、袁氏,他们都已同意?”

张邈微微颔首:“不仅他们,军中亦有将领愿为内应。曹操近年打压豪强,重用寒门,兖州世家早已不满。此番他杀边让,只是让此事提前爆发而已。”

陈宫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棂,任凭雨水打湿衣袖。

凉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

他想起曹操初入兖州时的承诺,想起那些被曹操以各种理由剥夺的世家田产…

“公台,”张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恳切,“你素来以智谋著称,兖州士民敬你如师长。若无你相助,此事难成。”

陈宫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漆黑的夜空。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凝重的面容。

雷声隆隆,仿佛上天也在为这场即将改变兖州命运的密谋而震动。

“曹操...确实已非当年的曹孟德了。”陈宫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他诛杀边让时,我曾劝谏,他却道乱世用重典。”

“如今人心涣散,其不可再掌兖州!”

张邈走到陈宫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兖州乃我等故土,岂能任由暴君蹂躏?吕布勇武过人,且天子册封,眼下来此无根基,必倚重我等兖州士族。”

陈宫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最后…不知为何,画面停留在了吕布对自己炙热的眼神之上。

“此事...需从长计议。”陈宫终于转身,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吕布入兖州后,需约束其部众,不得扰民,兖州政务,仍应由我等士族主持。

陈宫走回案几前,重新斟了两杯茶。“还有一事,必须确保吕布不会如曹操般,坐大后反过来压制我等。”

张邈点头称是:“公台所虑极是。”

陈宫微微颔首,轻抿一口茶,苦涩中带着回甘。

“既如此...我愿与孟卓共谋此事。但需谨记,我等所为,非为一己私利,乃为兖州百姓免受暴政之苦。”

“公台高义!”张邈举杯相敬,“以茶代酒,愿我二人同心协力,还兖州一片清明!”

窗外,雨势渐小,东方已现出一线微明。

两只茶盏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敲响了曹操在兖州统治的丧钟。

陈宫放下茶盏,忽然问道:“吕布现在何处?”

“据探马来报,吕奉先还在中牟县。”张邈眼中兴奋的光芒,“我欲即刻就去,遣人联系吕布。”

陈宫点点头,走到书架前,取出一卷兖州地图在案几上铺开:“若吕布自中牟而来,过陈留,必引曹操反应。可叫其偷过河北,从白马而渡,此处守将乃我旧部,可保无虞。”

张邈凑近地图,二人开始低声谋划,时而指点山河,时而蹙眉沉思。

烛火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而诡秘。

天光渐亮,雨停了。

张邈重新披上蓑衣,向陈宫郑重一揖:“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联络事宜。公台在此,还需稳住州中局势。”

陈宫还礼:“孟卓放心,曹操留下的眼线,我自有办法应付。”

送走张邈后,陈宫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东方初现的曙光。

他知道,从今天起,兖州将迎来一场巨变,而他陈公台,已经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