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混账东西

深秋的夜风卷起,司蕴立在墙头,吸入一口寒气,拢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襟。

城郊比城内冷多了。

村口走入一群男人,街上的人自动为其让道,为首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大步流星,却在瞥了一眼墙角的司蕴后,立马顿住了脚。

“哎哟,哪来的小娘子,脸色好生苍白,生病了吗?”中年男子朝司蕴走过去,关切地问。

闻声,司蕴抬眼,对上那人的眼,她恍惚间僵了一下。

有一丝不敢确定,再端详下一秒,瞳孔收缩成针尖,呼吸在鼻腔内凝成霜刃,浑身化作淬火的刀胚,因极力克制,保持着危险的平衡。

汪兰德?

就是那个趁她父亲参军,不断骚扰母亲的恶霸,父亲死讯传来,母亲便被强绑入汪府为妾。

害死母亲,也害了她一辈子的混账东西。

“我请娘子喝杯酒,暖暖身子?”汪兰德色迷心窍地打量起司蕴,看她衣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丫鬟好啊,他最喜欢貌美的丫鬟。

可以随意玩弄,还不怕担后果。

话落,汪兰德伸手去搂司蕴,未触及美人,手腕被人擒住,力道之大,他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谁啊?敢坏老子的事?”

汪兰德在这条街蛮横惯了,有意在美人面前,展示下雄风,当即与人对打起来。

不过两三回合,便被收拾得鼻青脸肿。

“老爷?!”身后的家丁上前搀扶。

汪兰德看了一眼,心知自己今日带出来的老弱病残,根本打不过这个男人。

于是,摞下一句狠话:“臭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跑了。

“国公爷,那人真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欺负我就是践踏您哪!成国公府不要脸面吗?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叫和顺来,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司蕴义愤填膺。

傅稹作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莫要生事,你再叫大声点,今夜又要白跑一趟!”

说话间,他再端详着司蕴,一身青色襦裙,衬得她软弱可欺,又貌美。

他扫视一眼四周,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好像谁都想来调戏一番。

“你等着!”傅稹返回马上,从马兜里取出一件披风,丢给司蕴。

“方才那人是汪兰德,太子的爪牙,这里的狄奴斗兽场就是他的,今夜不宜暴露身份,务必藏着些!”傅稹低声下令。

“还有不许叫我国公爷!”

司蕴穿上披风,低头整理,脱口问道:“那叫什么?可以叫名字吗?”

披风系带系成蝴蝶结,她坏笑着问:“叫傅稹?”

月光恰巧漫过她仰起的脸,黛色远山浸在潋滟的水光中,衬得鼻尖一点莹润,似沾了蜜露的杏花蕊。

明知她存心勾引,傅稹的心还是狠狠颤了一下,他别开眼,心中默念军营第一百八十条守则,女人是老虎!

“不许!”傅稹板着脸说完,大步往前走,听到身后紧随而来的脚步声,他轻扯嘴角,步子放慢,与她并排前行。

狄奴斗兽场在街的尽头,长街两侧,各式的商贩,叫卖着新奇的东西。

司蕴看得目不暇接,突然发髻一紧,她伸手摸了摸,是一支簪子。

按着指腹的凹凸感,俨然是一朵梨花银簪。

“爷,我平日不能戴发簪,是僭越之举!”司蕴提醒道。

说着,她要将发簪取下,被傅稹制止。

“无妨!你若不戴支簪子,还是一副好欺负的丫鬟相!办正事要紧!”

为了干活方便,司蕴素来不散发,终日挽着发,眼下将发带解下,换上簪子,倒像是已成婚的妇人。

这下,傅稹总算把司蕴看顺眼了。

“付钱吧!”傅稹摞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独留司蕴在风中凌乱。

什么?!

他办事,他买簪子,要她付钱?

“这银子可否找柳管家支取?”

“一点银子,不必从府内支用!”傅稹睨她一眼,满眼鄙视,“小肚鸡肠,爷会占你一个姑娘的便宜吗?日后我的俸禄,都交给你打理。”

司蕴大吃一惊,超品公爵的俸禄可不是一个少数目。

只是,傅稹的俸禄分为两份,按成国公领的年俸主要用于国公府开销,他自已则按官职领月俸,虽不及年俸多,但也绰绰有约。

三夫人料理府中事务,不免中饱私囊,日子何等奢靡,实在太让人羡慕。

司蕴暗暗盘算着傅稹口袋里,到底攒了多少俸禄。

路的尽头,是一座华丽的圆形庄园,入口只有一个,大门有众多护院看守。

一身着紫衣长袍的小公子,在门口大声嚷嚷:“他们都能进,凭什么我不能进?我有银子!你们跟银子过不去吗?”

“他能进,他们都能进!就你不能进!”护院叉着腰,寸土不让。

“哎呀,岂有此理!我非进不可!”

司蕴和傅稹已走至院门口,排队等待入场,司蕴爱看热闹,直勾勾盯着那小公子瞧。

“那一看就是个姑娘,女扮男装!她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司蕴笑着对傅稹说。

看在俸禄的薄面上,司蕴对傅稹相当殷勤。

“这里不让女子进!”傅稹补充道。

“那你还带我来?”司蕴诧异道,“莫非让我在门口吹风受冻?”

傅稹看她一眼,没说话。

倘若独自一人,或者带和顺万象来,看起来都像来砸场子的,会被人盯死,什么都查不到。

带上女人则不同,看起来像是沉迷玩乐,只是长得偏强壮一点的风雅之士。

所以带司蕴,一来是为掩人耳目,二来司蕴的嫌疑,始终不能被排除,正好试探一二。

那边的护院被烦得实在不行,跟那小公子解释了女人不能进院的规定。

恰巧轮到司蕴入院,那紫衣小公子指着司蕴,怒火冲天地大声骂道:“这不是女人,是什么?”

司蕴扭头看一眼。

不得了啊!

难怪这紫衣小公子如此狂妄!

这不是......嘉飞公主吗?

前世有幸,在傅稹的婚礼上见过嘉飞公主。

堂堂公主喝得烂醉如泥,大骂傅稹没眼光,大咒阮知意生孩子没屁眼,实在失礼,被宫人抬着出府,还是她帮忙招呼着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