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落地窗上撞出支离破碎的纹路,林知夏的指尖沿着香槟杯壁滑动,冰雾凝成的水珠浸透创可贴边缘。庆功宴的喧嚣像隔了层毛玻璃,唯有江述的声音利刃般刺透喧闹:“林设计师的酒量,倒是和图纸一样脆弱。”
她仰头饮尽第五杯龙舌兰,喉咙烧灼的疼痛终于压住胃里翻涌的酸涩。七年了,这男人连嘲讽人的语调都没变——尾音微微下沉,像小提琴弓弦刮过最低那根弦。
“江工不喝一杯吗?”她将空杯推过去,琥珀色酒液在杯底画出混沌的漩涡,“庆祝您又毁掉一个完美方案。”
江述的喉结在黑色衬衫领口处滚动,腕表折射的冷光扫过她泛红的脸颊。他突然夺过她手中新斟的酒杯,仰头时脖颈拉出凌厉的弧线,喉结处那颗小痣在酒精里浮沉。
“这杯,”他的指腹抹过杯口红印,“算你付的学费。”
【回忆:暴雨中的情书】
十七岁的林知夏蜷缩在体育馆器材室,雨水顺着铁皮屋檐砸在水泥地上。她攥着淡蓝色信封的手指关节发白,纸面上《致JS》的标题被汗渍晕开。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江述带着潮湿的暑气推开门。他甩了甩黑发上的水珠,护腕下的疤痕还渗着血丝。
“给你的。”她几乎是砸过去那个信封。
少年用两根手指夹住信笺,潮湿的纸角扫过她滚烫的耳垂:“情书?”
玻璃窗外的惊雷劈开昏暗,器材架突然倾倒。江述拽着她滚向角落时,信封被铁架割成两半,飘落的纸页浸在雨水里,墨迹像眼泪般化开。
“小心……”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后面的话被淹没在雷声里。
等林知夏从眩晕中回神,只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和地上被踩碎的半枚信封。
江述的掌心突然贴上她后腰时,林知夏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洗手台干呕。镜中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领带不知何时扯松了,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
“不能喝就别逞强。”他拧开矿泉水瓶塞进她手里,冰水顺着指缝流进袖管。
她痴痴笑起来,食指戳在他胸口:“你和高中时一样……脊梁骨都绷得这么直。”指尖下滑至那道疤,被江述猛然攥住手腕按在瓷砖墙上。
“林知夏,”他的瞳孔在酒精里烧成琥珀色,“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道疤。”
【回忆:火焰中的退学申请书】
浓烟裹着火星窜上图书馆木质横梁时,江述正将退学申请书折成纸飞机。父亲破产的消息在手机屏幕闪烁,母亲化疗费的单据从指间滑落。
他看见林知夏抱着素描本从走廊跑过,马尾辫扫过窗台那盆绿萝。纸飞机脱手的瞬间,变电箱爆炸的火光吞没了她的惊叫。
等保安踹开安全通道,江述正抱着昏迷的她跪在浓烟里。燃烧的横梁砸在左肩,他却感觉不到疼——怀里的姑娘睫毛上沾着灰,手里还攥着半张画,上面是他在篮球场跃起的轮廓。
护士剪开他黏在伤口上的衬衫时,那张被血浸透的退学申请书飘落在地,最终和染血的纱布一起进了垃圾桶。
林知夏的眼泪砸在江述手背时,他正背着她穿过雨幕。老洋房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把连接过去与现在的钥匙。
“当年我给你写的情书……”她揪住他后颈碎发,鼻尖蹭到檀木香混着血腥气,“你连拆都没拆对吧?”
江述踩上第三级台阶,那个总发出吱呀声的木质台阶突然安静如谜。他托着她腿弯的手骤然收紧:“你确定那是情书?”
玄关声控灯亮起的瞬间,林知夏看见被雨水泡发的快递箱里,露出半截烧焦的淡蓝色信封。江述的钥匙串在黑暗中叮当作响,最显眼的那枚挂着水晶胸针——正是校庆时消失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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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江述后背切割出斑马纹。林知夏陷在沙发里,看着他单膝跪地给自己换拖鞋,忽然想起器材室那个暴雨天。
“当年……”她刚开口就被薄荷糖堵住嘴唇。
江述的指尖抵在她齿关,糖球在舌尖炸开凛冽的甜。他忽然俯身,鼻尖擦过她滚烫的耳廓:“你猜那封情书背面,我写了什么回复?”
窗外雨声渐歇,老座钟敲响十二下时,林知夏摸到他后颈的疤痕。那里有细小的凸起,像用钢笔反复描摹过的字母——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