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郑午这话题一抛出来,剧本讨论会的楼就歪得更离谱了。

几位编剧为请谁当女主,热火朝天的发表看法。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爆出来的人名,有些郑午听都没听说过,但也知道肯定是胜在气质,凡是能胜在脸的,郑午这个老色批是绝对知道。

他就是这么肤浅。

还不以为耻。

听着听着,他的思绪又开始搭错线一般,乱蹦跶了。

陈飞宇是陈红的第几个儿子?他那部期盼甚高的皓衣行最后有没有放出来?

林妹妹跟伏地魔这种见鬼的cp,究竟是哪位大神拍屁股想出来的?

好莱坞的红沙发软不软……

眼看食堂都快放饭了,气氛热烈的讨论会才结束。

他的剧本没得到一丁点修改建议,女主演的建议倒是听了一大箩筐,然而并没什么卵用,他又决定不了请谁。

这个年代,请哪个女演员可不是金主说了算,而是导演一锤定音。

散会后,罗星跟郑午并排走在后面,问:“你很欣赏杨丽萍老师?听我们提起她,你那双眼睛亮得跟探照灯似的。”

“难道你不欣赏?”

罗编剧就用力拍拍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个年代,传播途径有限,众所周知的女明星就那么几个,很容易就遇到同粉籍的人。

郑午甚至有些惊叹,“听你们讨论,我才知道她今年都32了。”

“三十女人一枝花,照样灵气逼人!”

“确实。”

杨老师那舞姿,那身段,那脸蛋,真的是惊为天人。

两个字,销魂!

她没出来拍电影真的是浪费。

午饭后,也没有人通知他下午继续开会。

郑午就直接回招待所,把门一插,开着风扇,继续码还珠格格。

体制内长达两个小时的午休后,李康生主任神清气爽的摊开纸笔,磨磨蹭蹭的写了个会议纪要,看看已经三点半,再不去就又要下班了,才夹着文件簿去了韩副厂长的办公室。

现在峨影厂的正职厂长是吴宝文同志。

但他身体多病,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不怎么管事,所以平常都是韩三坪这个副职在主持大小事务。

咚咚咚。

门啪的被打开,韩厂长的脸色黑得像个公夜叉:“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儿子……哟,老李是你啊。”

看清来者后,他脸色又立刻像个人了。

韩三爷喜欢在自己的单人办公室午休,把门一插,想咋躺咋躺,也没人敢打扰,李主任例外,毕竟还指望他帮忙搜刮好剧本呢。

“厂长,这是上午剧本讨论会纪要。”

韩三坪接过文件簿,翻了翻,问:“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剧本可以拍?”

“我们一致觉得可以。现在日子不好过,没什么噱头卖点的剧本我们都不敢收。更何况明年政策大变革,我们得指着票房吃饭,这部电影拍出来,刚好赶上明年上映,说不定可以先捞上一笔。”

想到这些糟心事,韩厂长也觉得很操蛋。

一厂之长,威风确实威风。

压力也确实真的大。

厂里千多号人,吃喝拉撒睡,全都巴巴的望着他,肩膀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不像老吴那家伙,借着身体不好,当甩手掌柜,不是背着手遛弯,就是忙着练气功,练得面色红润、声如洪钟。

日子逍遥得很。

哪像他这么苦逼。

韩三坪撇着嘴角,点点头,道,“行吧,明天你们再开个会,我到时候过来亲自问问他。”

“我这就通知下去。”

“对了,这人靠谱吗?”

“有些见识,对我们行内也比较熟,就是人太年轻,沉不住气,昨晚才刚到,就四处宣扬自己出版了长篇小说,还说自己分了十万块钱!”

“这么咋呼?”

李主任笑着点点头。

“也还行吧,能出版长篇小说,说明他确实有点货,总比那些跑文学部来蹭吃蹭喝的人强。”

老韩把茶杯一顿,呼出一腔怨气,“这些人,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满肚子的气,一请就来,来了就不走,一住就是一两年,我们还不好意思撵。”

“对呀!”

李主任也跟着叹气,“现在又不是以前,经费不足,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我们哪里供得起这些菩萨。”

说到难处,俩老伙计又是一阵心有戚戚焉。

抄袭专家郑午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夸了。

他在招待所码忘了时间,等他从小燕子被李明启老师暴揍的快感中抽离时,居然太阳都下山老久了,肚子也在咕咕唱大戏。

他收拾好书稿,挂上白嫖证,拿上饭盒去食堂,居然发现关门了,只能无精打采的带着饭盒,去厂外觅食。

还隔着厂门口老远,就听到有男人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又哭又喊。

一听到这个,郑午可就不困了。

嗖的就蹿到了事发地点。

现场乱七八糟的。

这是一排靠着峨影围墙的平房,几个大爷大妈和小伙子们,正同心协力阻止强拆。

挖掘机履带前躺着个老大爷,平房楼顶上坐着三个小年轻,地上还跪着俩老婆子,哭的哭,闹的闹,寻死觅活的要上吊。

周围一大堆叼着桔子汽水、摇着蒲扇的吃瓜群众在看大戏。

场面热热闹闹的,特别有市井生活气。

他很快从围观群众里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排平房原来空着,峨影厂就租给社会上的人做小买卖谋生,现在厂里为了解决员工们的房子问题,要新建一幢家属楼,只是土地不够,就决定把这里拆了合并。

这可就断了那些小老板的生计,于是就纠集着来闹场了。

履带前的大爷老当益壮,躺着也不影响他发挥,呼天怆地的拖着尾音骂司机:“你个龟儿子哦,生儿子没屁眼哦,你有种往我身上开撒,你看劳资得不得让哦。”

配合演出的两个大妈则拍着大腿,哭得像要断气:“天老爷哟,你睁眼看看啰,狗日的土匪要碾死人哦,要绝我们的生路哦,要拆我们的房子哦……”

高一声的低一声,悠扬婉转,跟唱大戏似的。

您别说,还怪好听。

郑午看得笑眯眯的,还好心递给大妈一瓶水。

大妈正嚎得口渴了,还以为是哪家来支援的小后生,就接过去咕噜咕噜干了半瓶。

郑午还不忘提醒她:“您再往眼睛上抹点,这样哭起来才真实。”

合着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气得大妈把水往地上一顿,也懒得理他,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干嚎。

天色已晚,想早点干完回家的挖掘机司机不乐意了,给他们出馊主意:“你们为难我一个拿钱办事的外人干吗,去办公室找能做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