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书房挂毯的密文

逃回到科尔港的威尔顿，仍对奥恩黑港的码头的遭遇心有余悸。

午夜的书房弥漫着血月余晖。威尔顿将羊皮航海日志摊在橡木桌上，烛光在“镜渊”二字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的左眼仍在灼烧——自从奥恩黑港归来后，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透明触须愈发清晰，此刻正像水母的毒丝般缠绕着天花板上的青铜吊灯。

“你该庆幸自己不是左撇子。”

清冷的女声从窗口飘入时，威尔顿的燧发枪已对准声源。月光勾勒出一道纤细身影：黑袍女人赤足踩在窗棂上，兜帽下露出一截结晶化的下颌，蓝紫色晶簇从她的皮肤下刺出，如同冰棱般折射着冷光。

“塞勒涅。”威尔顿缓缓放下枪，“教会悬赏三百金杜卡特买你的头，你就这么喜欢爬我的窗户？”

女巫翻身跃入书房，黑袍翻涌如夜雾。她的右手始终藏在袖中，左手却捏着一块星辉石碎片，石面上浮动着蚀骨礁教堂的虚影。“霍克的日志缺了关键三页，”她将碎片按在羊皮纸上，教堂虚影突然扭曲成漩涡，“而你身上……有镜渊的味道。”

挂毯突然无风自动。

那幅悬挂在书房北墙的《古海神征伐图》是威尔顿祖父留下的遗物。绣线编织的浪涛此刻诡异地翻涌起来，海神三叉戟上的珍珠迸裂，露出底下暗褐色的古老血渍。塞勒涅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左手结出法印，黑袍下的结晶化右臂终于暴露：从指尖到肘部完全被蓝紫色晶石吞噬，关节处裂开细缝，渗出荧光的黏液。

“退后！”她低喝一声，结晶化的指尖划过挂毯。

绣线应声燃烧，却不是寻常火焰——幽蓝色的火舌舔舐之处，挂毯表面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银色纹路。那些纹路疯狂重组，最终凝聚成一幅布满暗红色标记的航海图，中央的漩涡状符号与霍克日志中的“镜渊”印记完全重合。

“古精灵的隐文术。”塞勒涅的结晶手臂发出冰层开裂般的脆响，“用神血为墨，只有被污染者能触发。”她突然转头盯着威尔顿的左眼，“你究竟在蚀骨礁看到了什么？”

威尔顿下意识按住抽痛的左眼。那些透明触须正从挂毯的漩涡中渗出，缠绕着他的手腕往航海图拽去。塞勒涅猛地扯开他的手掌，结晶化的五指插入银线纹路中。

“嘶啦——”

挂毯表层应声剥落，露出底下用人类头发绣制的星图。塞勒涅的呼吸陡然急促：“这是‘归墟之渊’的坐标……但为什么和‘海妖之泪’的传说宝藏位置重叠？”

燧石相击的火星溅入黄铜香炉时，塞勒涅已布下三重禁制。

六芒星阵在地面流转，用威尔顿的鲜血混合星辉石粉末绘成；天花板的触须被钉入十三枚骨钉，每根钉子都刻着倒悬的《圣海典》箴言；塞勒涅的结晶化右臂完全裸露，晶簇生长速度肉眼可见——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星图中央的漩涡时，整条手臂突然崩裂，碎晶如暴雨般射向四周。

“按住我的肩膀！”塞勒涅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松手。”

威尔顿的手掌刚触及女巫的黑袍，眼前便轰然炸开无数画面：

他看到自己站在镜渊边缘，脚下是吞噬光线的黑色漩涡，卡尔文在漩涡深处朝他伸出手，左眼的金色竖瞳已扩散至整颗眼球；

画面突然碎裂，转换成霍克船长在蚀骨礁教堂主持血祭，黑袍骑士们将星辉石矿脉注入莎布·妮雅丝的石像，羊首人身的怪物竟缓缓转头，石质嘴唇开合着唱出卡尔文信中提到的儿歌；

最后一幕是塞勒涅——她的身体完全结晶化，如同一尊冰雕伫立在星辉石矿脉中，右手却保持着结印姿势，指尖迸发的蓝光冻结了整个镜渊……

“噗！”

塞勒涅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凝结成冰珠。挂毯上的星图开始燃烧，银线纹路一根根断裂。威尔顿死死扣住她不断结晶化的肩膀，感觉自己的左眼几乎要爆裂——那些透明触须正疯狂涌入瞳孔，将破碎的画面强行缝合。

“坐标是陷阱！”塞勒涅突然嘶吼，“宝藏就是镜渊本身，古神要诱捕所有……”

挂毯毫无征兆地腾起幽绿火焰。火舌中浮现出莎布·妮雅丝的虚影，羊首女人轻启朱唇，非人的歌声瞬间震碎六芒星阵。塞勒涅的结晶化右臂应声炸裂，碎片如刀锋般刺入书柜，威尔顿的左眼飙出一道血箭。

当歌声停歇时，书房已沦为炼狱。

挂毯的灰烬在空中组成漩涡符号，所有接触到灰烬的物件都在快速腐化：橡木桌长出肉瘤般的真菌，黄铜香炉熔化成沸腾的黏液，塞勒涅的断臂处爬出半透明的触须，与她残存的晶簇疯狂厮杀。

“砍断它！”塞勒涅将匕首抛给威尔顿，“用星辉银刃！”

威尔顿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刃上的古精灵符文在接触到触须时迸发血光，那些扭动的异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刀锋斩落瞬间，塞勒涅的右肩伤口喷出荧蓝色血液，溅射在漩涡符号上竟暂时抑制了腐化。

“去地下室……”女巫的嘴唇已开始结晶，“北墙第三块石砖，用我的血……”

威尔顿扛起塞勒涅冲下螺旋阶梯时，头顶传来梁柱坍塌的轰鸣。地下室充斥着他祖父留下的航海仪器，北墙的青铜罗盘此刻正疯狂旋转。当塞勒涅的蓝血渗入石砖缝隙，罗盘“咔嚓”裂成两半，露出藏在墙中的铁盒。

盒中羊皮卷的标题让威尔顿浑身发冷：《亚兹托斯之约》。

泛黄的卷轴上画着与挂毯星图完全一致的坐标，但边缘用古精灵语批注：“吾以半数灵魂为价，囚汝于归墟之渊——洛兰·斯考特，新历437年。”

“斯考特家族……”塞勒涅的结晶化已蔓延至锁骨，“你祖父是最后一代古神祭司。”

破晓时分，威尔顿在港口黑市找到了地下巫医。

塞勒涅躺在灌满炼金药液的棺材中，结晶化暂时停滞，但右肩伤口处仍不时钻出细小触须。巫医的蜥蜴竖瞳打量着威尔顿的左眼：“深渊之瞳的共鸣会加速她的异化，你们只剩两个月。”

“找到镜渊就能逆转。”威尔顿将《亚兹托斯之约》的抄本按在桌上。

蜥蜴人突然吐出分叉的舌头，黏液在桌面腐蚀出一行字：“去碎星群岛找黑市商人雷欧，他卖的东西……能暂时冻结晶化。”

这个名字让威尔顿如坠冰窟。

十七年前，正是他亲手将雷欧的犯罪证据交给教会，导致挚友被流放至蚀骨礁。而根据卡尔文的信，雷欧的囚笼编号是17——与威尔顿在归墟号货舱发现的铜牌编号相同。

塞勒涅的咳嗽声唤回他的思绪。女巫不知何时苏醒了，结晶化的右手竟再生出半截冰晶骨骼。她用新生的指尖在空中画出星图，声音沙哑如砂纸：“出发前……去圣罗兰修道院地窖取洛兰·斯考特的祭器……小心守墓人……”

话音未落，港口突然响起刺耳的警钟。

审判所的白袍骑士正在码头张贴通缉令，羊皮纸上赫然画着威尔顿的肖像，标注罪名是“勾结禁忌女巫亵渎圣骸”。更诡异的是，所有通缉令的印章都在渗血，羊首人身的轮廓在血渍中若隐若现。

“莎布·妮雅丝的烙印。”塞勒涅的冰晶手指捏碎车窗，“她嗅到镜渊坐标暴露了。”

马车冲入迷雾时，威尔顿最后瞥了一眼港口。

晨雾中浮现出归墟号的轮廓，甲板上挤满皮肤皲裂的船员。他们的头颅不约而同地转向马车方向，嘴角撕裂至耳根，齐声哼唱起那首诡异的儿歌。

圣罗兰修道院的残垣矗立在暴雨中，像一具被剥皮的巨人尸骸。

威尔顿撬开生锈的地窖铁门时，塞勒涅的结晶化已蔓延至右胸。她的冰晶骨骼与地窖墙面的星辉石矿脉产生共鸣，幽蓝光斑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幻影：洛兰·斯考特站在同样的位置，将一枚镶嵌星辉石的戒指埋入祭坛。

“家族戒……”威尔顿的左手无名指突然灼痛——那枚他从小佩戴的银戒此刻正在融化，戒面浮现出与《亚兹托斯之约》相同的符文。

塞勒涅突然按住祭坛。她的冰晶右臂刺入石缝，挖出个布满黏液的黑铁盒。盒中戒指与威尔顿的银戒完美嵌合，组成完整的古神之眼符号。

“你祖父用这枚戒指分割了灵魂。”塞勒涅的瞳孔开始结晶化，“一半镇压镜渊，另一半……就在你体内。”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

星辉石矿脉迸发刺目红光，莎布·妮雅丝的歌声穿透地层。威尔顿的左眼不受控制地转动，视线穿透岩壁，看见无数黑袍骑士正在地面列阵。他们的铠甲缝隙钻出触须，马匹的眼眶中伸出星辉石尖刺。

“从水路走……”塞勒涅扯断自己的一截晶簇插入祭坛，“我会引爆矿脉争取时间。”

“你疯了！结晶化超过90%就是永别！”

“总比变成怪物强。”女巫扯出破碎的微笑，这是威尔顿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表情，“记得找到雷欧……他掌握着斯考特家族最后的……”

爆炸声吞没了后续话语。威尔顿被气浪掀入地下暗河，塞勒涅的冰晶碎片如流星般划过身侧。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隐约看见一尾发光的鱼——那鱼的瞳孔是璀璨的金色，尾部拖拽着星辉石粉末，如同引路的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