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后厨，此时尚未正式开工，众人正忙碌地进行准备工作。
凌轩和胖二厨站在门口，低声交谈着。
“那位师傅最爱偷懒，火候总是不够，他的菜一定要严查；靠边那位刀工最粗糙，你也得替我把关，”凌轩细细叮嘱道。
胖二厨懵懵懂懂地点头应道：“主厨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出差错。”
凌轩满意的应了一声，随即走进厨房，拍了拍手。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他高声宣布道：“诸位，我现在有事要离开一趟，你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有任何疑问，向二厨咨询。”
众人闻言，只稀稀拉拉地应了几声，便又各自忙碌起来。
凌轩揉了揉太阳穴，接连几次旷工后，他已经感到自己这个主厨的威信已经明显有所下降，渐渐压不住这些人了。
罢了，至少他们现在还肯听自己的话，也算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转身离去。
其实凌轩心里已有盘算，拉拢人心并非难事，只要这趟沭河之行能顺利告捷，不仅能救下那名杂役于水火，也能在众人面前立下一份美名。
这样一来，也不用天天琢磨如何靠强硬手段树立威信了。
毕竟依靠暴力和恐吓建立的威严，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望月楼门前。
凌轩站在台阶上，眺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已经很久没有踏出望月楼了，自从被巡夜使安排到这里后，每日不是在干活，就是在赶往干活的路上。
“得位不正，当真是一刻都不得闲啊。”凌轩轻叹一声。
此时，胡管事带着五位膀大腰圆的武师走了过来，武师们皆身着劲装，手持哨棒。
“公子，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马车，这几位师傅也将与您同行，那沭河的鱼牙子甚是粗鄙蛮横，公子您此去务必强势一些，否则恐怕难以镇住他们。”
“粗鄙？”凌轩闻言，眉头微蹙，“在下不解，此话何意？”
胡管事解释道：“鱼行中自有一套规矩，如今整条沭河的鱼贩都听命于那鱼牙子，若无他的首肯，公子恐怕连一条鱼都买不到，更别说脆肉皖了。”
原来如此，凌轩心中了然。
他沉吟片刻后，凑近胡管事，交头接耳了一番，似在布置一番周密计策。
周围的武师见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能静候。
不消一会儿，胡管事面露难色：“公子这个主意确实精妙，只是我怕县衙那边不会轻易答应。”
“有枣无枣打一杆子，”凌轩倒是自信，“胡管事，您只需告诉张大人，将由那位鸳鸯五珍烩的厨师亲自为他做一道生炒脆肉皖，加上一些薄礼，以张大人的性情，想必会好好考虑，毕竟此事对你我来说或许棘手，但对张大人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胡管事若有所思，最终点头应下。
凌轩拱手告辞，一行人随即出发。
两位武师与凌轩乘坐一辆马车，其余三人则扛着一口大水缸乘坐一辆板车。
车队向着城东直去，直至出了城门，朝着沭河的方向而去。
沿途风光映入眼帘，田野间水稻青翠，微风拂过，稻浪起伏。
凌轩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路无人说话，他耳畔只有车轮碾过泥土路的声响和马蹄的节奏。
不知过去了多久，驾车的武师撩开车帘，恭敬的说道：“主厨大人，我们到了。”
凌轩睁开眼，望向前方。
不远处，沭河静静流淌，河岸边泊着好几艘渔船。
渔夫们懒散地坐在船头，有的正悠然喝酒，有的正叼着烟枪。
凌轩一行人在一个茶摊前停下，寻了一个拴马桩将马车固定好。
“来几壶热茶。”凌轩顺手从怀中甩出一把铜板，吩咐茶摊老板道。
凌轩几人落座其间，茶摊老板连忙应声，手脚麻利地端上了两壶茶水。
众人接过茶壶，分发茶碗，同时不忘向凌轩道谢。
凌轩一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一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河岸。
在那沭河岸边，十余膄渔船静静地泊在岸边，却无一人叫卖。
“奇怪，”凌轩转头向身旁的一名武师问道，“这是何故，渔民这时候不是该开始售卖鱼获了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悠闲？”
那武师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主厨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渔船可不是随便就能开卖的，一切都得听那鱼牙子的安排，只有等到日落黄昏时分，鱼牙子来了，监督着大家统一开市，这才算正式开始交易。”
“我倒是有点小瞧他了，”凌轩蹙眉，“没想到他有这般大的权势，连何时售卖都由他来决定。”
“主厨大人你非郯城人，不知此事倒也正常，”武师无奈道，“那鱼牙子可是沭河一带的‘土皇帝’，所有的鱼货买卖都得经过他的手，任何人都不能私自交易，否则……”
“否则如何？”凌轩饮茶，并不在意。
“轻则罚银，重则断了渔路，”武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甚至还会遭遇不测，这些渔民世代捕鱼，哪敢违抗？”
居然如此霸道？还好自己今天出门前已经交代好了后厨的事宜，并不急于一时，但就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倒也不妥。
“你说有没有可能，”凌轩搓了搓下巴，“私下与那些渔民交涉一下，买几尾鱼回去？毕竟我们这次只是少量采购……”
“主厨大人，这可万万不行！”
“他有如此大的权势？县衙难道不管这等霸市之事？”
“主厨大人，我劝您还是少说两句吧，”武师依旧摇头，“这鱼牙子每月都会给县衙送上厚礼，张大人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至今日，规矩已经由来已久。”
见武师态度如此坚决，凌轩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他叹了口气，不再纠结此事，只得耐心的坐了下来，又添置了些茶点，耐心等待黄昏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