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食堂出来后赵允冬打算回宿舍睡个午觉，顾云深则直接去了办公室继续写论文。手头的材料还没整理完，写了初版给导师看过之后，后者发现实验的结果比想象中更好，认为不如再补一些实验，重新调整一下文章结构，应该能投比一开始预期更高的杂志。

于是顾云深的工作量一下子多了不少，伊若溪没来找他的一个星期里他午休和晚上都用来写论文，白天其他时间则用来补实验，就这样都还是有不少事情要完成。他的工位混乱无比，各种文件叠放着，零食袋子放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原本伊若溪会坐的那把椅子顾云深也没挪开，放了一箱水在上面。

顾云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原本混乱的桌面已经变得整洁有序，零食和水都被放到了桌面一个新多出来的可移动架子上。顾云深眨了眨眼，声音透出些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雀跃：“你来了？”

伊若溪撇撇嘴：“你怎么还把我的位置占上了？”

顾云深不答反问：“大小姐也会整理东西？”

“别把我当成什么生活废人好不好。”伊若溪站起身给顾云深让座，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我也不知道你那些材料有什么顺序，所以在边上贴了索引贴，你自己找吧。”

“谢谢。”顾云深错身坐下。

伊若溪怪异地看向他：“你居然会道谢？”

“你帮我整理了东西，这有什么奇怪的？”

伊若溪对上顾云深的视线，瞬间被那双淡漠却勾人凤眼扰乱了心思，慌忙转过身翻出手机：“不用谢，你忙你的吧。”

见伊若溪似乎没有要找自己算账的意思，顾云深也就不再主动提起，打开文档继续写论文——虽然他也有些好奇伊若溪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表现得格外强势，做什么都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在。

可能是因为现在没人看着吧，不需要宣示主权。顾云深漫不经心地想。

期间伊若溪也没多跟顾云深说什么，只是在手机没电之前问他要了一次充电器，倒是顾云深经常有找不到的文件就问一旁伊若溪放在哪了。

两个人安静地在办公室呆到下午赵允冬来。一推开门看到伊若溪坐在顾云深身边看手机的赵允冬还以为自己刚睡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退出去看了眼门牌，确认自己没走错才走进屋跟两个人打招呼：“你俩居然都在？”

他这话问得两个人都莫名其妙。

顾云深：“你不是知道我中午回来写论文吗？”

伊若溪：“……你们导师是不让我来找云深吗？”

赵允冬揉了揉眼角：“没有没有，就是一段时间没见你有点意外。”

伊若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赵允冬这话的言外之意，直接就说了出来：“我没事，就是家里有事去帮忙了。”

虽然顾云深什么也没说，但在他身边的伊若溪莫名其妙感觉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赵允冬没再继续跟他们闲聊，回到自己工位上忙碌。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相互简短地打了招呼就开始戴上耳机各忙各的，一时间办公室里充斥着翻动纸张和敲打键盘的声音。

见没人注意这边，伊若溪划动了两下椅子，凑到顾云深身边小声问：“我前几天没来……你们是都觉得我生气了吗？”

顾云深打字的手一顿，也没隐瞒：“嗯。”

“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我最近有些忙吗？”伊若溪继续问。

顾云深面不改色：“他们觉得你是生气找的借口。”

伊若溪一愣，难以置信：“你信了？”

顾云深不说话了。

伊若溪痛心疾首：“你怎么能信呢？我是这种人吗？你居然把我当成学校里本科还没毕业的小姑娘一样的人，生气了什么话也不说就躲起来吗？”

这话把顾云深逗笑了。他转了转椅子，面朝伊若溪，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撑着下巴打量她：“那你生气会怎么样？”

“我当然会……”伊若溪说着卡住了。她好像确实一时间想不到自己生气了应该做些什么来“报复”眼前这个人，感觉做什么顾云深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便撇了撇嘴：“我干什么重要吗？反正你都没什么反应的。”

她的语气中难掩失落，明亮的大眼睛简短地垂下眼睑又立刻抬眸对上顾云深调笑的视线：“你还笑。看我追你好玩吗？”

“挺有趣的。”顾云深眨了下眼，转回身继续写论文。任凭伊若溪在一旁气鼓鼓地拽他衣角也只是嘴角上扬不作回应。没一会儿伊若溪便冷哼一声继续看手机了。

本来顾云深还想着写完一段就去实验室搭反应，刚想起身见一旁伊若溪低头看手机的样子，忽然就放松了力气坐回到座位上。余光瞥见赵允冬起身往外走，便给他发了消息过去。

顾云深：你要去实验室吗？

刚站起来的赵允冬感到兜里手机在震动翻出来看，一脸疑惑。

赵允冬：你有事直接说话不行吗？

赵允冬：发什么消息啊。

赵允冬：我要去实验室。

赵允冬：怎么了？

顾云深：帮我搭两个反应吧，反应和剂量等下拍照发你。药品都在我桌子上。

赵允冬：你自己不能搭吗？

顾云深：拜托了师兄，若溪在呢。

赵允冬回头瞪了顾云深一眼，顾云深笑着晃了晃手机。这个动静让本来低头的伊若溪偏头看了顾云深一眼，得到后者一个清浅的微笑，便继续低头玩手机。

看到这一幕的赵允冬翻了个白眼，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赵允冬：请我吃饭。

顾云深没有想到的是，伊若溪那天安安静静陪着他写论文居然不是一时兴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伊若溪来了之后都仅仅只是在办公室自己的位置坐着，没有刻意大张旗鼓地带什么东西——带些零食放在办公室不算——也没有故意很高调地让顾云深做些什么来宣誓自己的主权。连每天午饭晚饭时间，伊若溪都没有说过一次要叫顾云深出去吃饭，乖乖巧巧跟着人在食堂排队，哪怕根本不好吃也一小口一小口地闷声吃掉。

最后顾云深实在看不下去，每天晚上都会故意在实验室集体出去吃饭的时候借口自己还没忙完，然后带着伊若溪出校。比起食堂，伊若溪显然更能接受那些精致的小馆子私房菜，不再像在食堂那般拘谨。而午饭顾云深就无能为力了，他本来也不午休，要是出校吃饭一来一去就得耽误个三四小时，什么都不用干了。

然而这种状态下，实验室的其他人反倒对伊若溪是顾云深的未婚妻这一事实有了更明确的感觉。偶尔他们要找顾云深而后者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便会极其自然地问伊若溪他的去向。之前一问三不知只会没好气甩一句“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去”的大小姐竟然会微笑着告诉他们“云深去开会了”“他刚刚去实验室了哦”。

有时顾云深本来已经冷下脸要训斥犯了错误的师弟师妹，只要伊若溪在边上稍微拽他衣角一下，顾云深就会一顿，然后语气缓和不少。

果然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感动得快要哭出来。连他们那个虽然性格温和，但其实非常有距离感难以接触的师兄都会因此而柔软不少。

如此生活一直持续到顾云深补完实验投完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