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幽冥之眼

脚步声停在石门正中央时，李云的锁魂印烫得几乎要灼穿掌心。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喉结滚动时带动后颈绷紧的肌肉，连带着后背磨破的伤口都跟着抽痛——这痛感倒让他脑子更清醒了些。

苏瑶的手指在他腰侧轻轻掐了一下。

他低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里。

那金斑比刚才更亮，像被火烤化的金箔，顺着眼尾往鬓角爬，连睫毛都沾了层薄金。

她另一只手仍按在锦囊上，青铜钱的棱角隔着布料硌得她掌心发红，却没松半分。

“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李云的脊背瞬间绷成弓弦。

石门“吱呀“一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里，一道黑影缓缓跨出。

那是个穿玄色锦袍的男人，发间束着鎏金冠，面容生得极俊，眉骨高挺如刀刻，偏生眼尾垂着，笑起来却像淬了毒的钩子。

他腰间悬着九节鞭，鞭梢坠着颗血玉，随着步伐轻晃，在青石板上投下妖异的红影。

“李鬼差，苏小友。“幽冥王的声音比笑声更阴鸷，尾音像蛇信子般扫过两人耳膜，“久仰大名了。“

李云的勾魂索在指尖转了个圈，银链擦过掌心的老茧，带出细微的刺痛。

他没接话，目光死死锁在对方腰间的九节鞭上——那是十殿阎王的信物，每一节都刻着幽冥文，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显然已蓄势待发。

“不必紧张。“幽冥王抬手抚过冠上的鎏金纹，指甲盖泛着青灰色，“我来，是为了这东西。“他抬下巴指了指水晶球，“幽冥之眼。“

苏瑶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曾听李云说过，幽冥之眼是地府最古老的灵物，能看透阴阳两界的因果线。

可谁也没想到，十殿阎王之一竟会亲自出手抢夺。

“您贵为十殿阎王，要这东西作甚？“李云开口，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意外。

他的拇指悄悄摩挲着勾魂索的握柄——那是用千年乌木做的，刻着镇魂咒，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烫，是在回应他心底翻涌的战意。

幽冥王笑了，笑得眼角的金纹都跟着颤动：“统治地府。“他说，“你当十殿平起平坐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秦广王守旧，转轮王迂腐，我要的是——“他突然收声，指尖猛地一勾，九节鞭“唰“地绷直，鞭梢的血玉撞在水晶球上，“是让这幽冥界，只听一个王的令。“

水晶球的银光剧烈晃动，里面的影像开始扭曲。

苏瑶的神魂突然不受控地翻涌，金斑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爬，几乎要漫到锁骨。

她咬着唇，从锦囊里摸出那半枚青铜钱——边缘已经缺了个口，是上次在阳间被厉鬼撞碎的。

“动手。“李云低喝一声。

勾魂索如活物般窜出，缠向幽冥王的脚踝。

他没指望这一击能制住对方，只是要打乱节奏——锁魂印的热度告诉他，这老鬼的魂体比寻常鬼差强十倍不止，硬碰硬只有找死。

幽冥王甚至没躲。

九节鞭横在身前，鞭身的幽冥文突然亮起，勾魂索缠上去的瞬间，银链发出刺耳的嘶鸣，像被火烤化的锡水，滴滴答答往下掉。

李云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勾魂索在抽痛，那是魂器与主人心神相连的痛。

他咬着牙拽回锁链，掌心已经渗出血，混着锁链上的银水，在青石板上溅出细碎的光点。

“不错的魂器。“幽冥王的九节鞭再次扬起，这次目标是苏瑶。

血玉擦过她的发梢，带落几缕乌发，发尾立刻焦黑卷曲。

苏瑶反手将青铜钱掷出，钱身嗡鸣着划出金芒，正撞在鞭身上——“当“的一声，青铜钱直接裂成两半，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的神魂力量不受控地外泄，金斑几乎要覆盖半张脸。

李云看见她的指尖在抖，知道她在强撑——神魂分裂体本就脆弱，刚才那一击怕是要耗掉她小半的力量。

“苏瑶！“他猛地拽过她的手腕，锁魂印的热度透过两人相触的皮肤传递，竟让他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勾魂索再次窜出，这次缠向幽冥王的手腕。

他运足了气，锁魂印的光突然大盛，照得整个祭坛亮如白昼——这是他第一次动用锁魂印的全部力量，连指尖都在发颤。

幽冥王的动作顿了顿。

他低头看向被勾魂索缠住的手腕，玄色锦袍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透明，像被腐蚀的薄冰。“有点意思。“他低笑，另一只手掐了个诀，九节鞭突然化作黑雾，将他整个人裹住。

李云的勾魂索“啪“地断裂。

他踉跄后退，后背撞在石壁上，疼得倒抽冷气。

苏瑶扶住他的肩，神魂力量如温水般涌进他体内，暂时压下了锁魂印的灼烧感。

黑雾散去时，幽冥王已经站在水晶球前。

他抬手按在球面上，血玉在他掌心发出刺目的红光。“你们拦不住我。“他说，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笃定，“等我拿到幽冥之眼——“

“等不到了。“

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在祭坛里响起。

李云和苏瑶同时转头，只见水晶球的银光中浮起个半透明的身影——是帝王意识，他的面容比之前更清晰，连眉峰的弧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幽冥王的动作僵住。

他猛地转身，九节鞭再次绷直：“你是......“

“不必问。“帝王意识的目光扫过幽冥王，“幽冥之眼不在石门后，在水晶球里。“他抬手点向水晶球，里面的影像突然碎裂，露出一颗流转着黑紫光芒的珠子，周围三条半透明的光带正缓缓转动，“但要取出它，需要三魂引齐，和......“他的目光落在李云腰间的锁魂印上，“你的血。“

李云低头看向锁魂印。

那枚青铜印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光，不再灼烧，反而像有生命般轻颤，像是在回应帝王意识的话。

幽冥王突然笑了。

他的身影开始变淡，九节鞭的血玉光芒也逐渐暗去：“有意思，看来我得先去备点东西。“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烟，顺着石门后的黑暗窜了出去。

苏瑶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金斑慢慢褪成淡金色。

她摸出锦囊里最后半块青铜钱，指腹蹭过缺口：“他还会再来。“

“嗯。“李云摸出锁魂印，感受着它的温度——这次是温暖的，像块捂了很久的玉。

他转头看向苏瑶，她发梢的金斑在银光里闪着碎星，眼尾还留着战斗后的红，“所以我们得先准备仪式。“

帝王意识的身影开始消散，临走前看了眼水晶球里的幽冥之眼：“三日后，月至中天时，祭坛中央。“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记住，缺一不可。“

李云握紧锁魂印。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在涌动，像是某种力量正在苏醒。

苏瑶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温度比寻常人凉些，却让他心里莫名安定。

“三日后。“她轻声说，发梢的星子随着动作轻颤，“不管怎样，我们一起。“

李云笑了。

他望着水晶球里的幽冥之眼，黑紫色的光在他眼底流转，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祭坛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卷着青石板上的血珠打转。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绵长而凄厉，像是在预告什么。

但此刻，李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和锁魂印的轻颤，和苏瑶的呼吸，重叠成同一频率。

三日后，月至中天。

他低头吻了吻苏瑶发顶，发梢的星子沾在他唇上，带着点清甜的味道。

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