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祚面圣的时候,一直是垂着头的,以至于朱由检想看清楚他的脸,都很困难。
“刘爱卿,你为何不敢抬头,难道怕朕吃了你吗?”朱由检打趣道。
“不,臣不敢……”刘兴祚微微地抬了一下头,瞬间又低下了去,神情甚是惶恐。
朱由检倒是可以理解刘兴祚的惶恐之态。
毕竟刘兴祚自从降明之后,饱受猜忌怀疑和排挤,在关宁军中,始终也只是一个边缘人物,得不到重用。
这无疑也让刘兴祚活得是战战兢兢、如覆薄冰,而对督师总兵这些官员时,表现地就是很惶恐,更何况是面对万人之上的皇帝呢。
受到皇帝的召见,周遇吉和黄得功那是欢天喜地的,知道自己将会受到重用,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但刘兴祚不一样,他可没往什么飞黄腾达的方面去想,而觉得皇上肯定是要来审问他的,毕竟自己有这么一个不光彩的过去。
朱由检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立刻给刘兴祚递了个凳子过去。
刘兴祚受宠若惊,十分不安浅坐了下来,神情局促不安。
朱由检道:“刘爱卿,这几年,冷落你了,朕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刘兴祚大惊,抬头道:“陛下,万万不可!臣本汉人,委身于建奴鞑子,早已是愧对列祖列宗,幸得有机缘弃暗投明,回归大明,蒙圣上不弃,委以参将之职,臣早已是感激涕零,如何敢让陛下来陪罪,臣万死!”
朱由检感叹道:“我大明有骨气的文臣武将真是太少了,这些年来,投降建奴者,比比皆是,卖主求荣,把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刘爱卿能深明大义,义无反顾,弃暗投明,报效国家,真乃忠义之士也。
“朝廷亏欠爱卿良多,朕知道爱卿在关宁军之中处境艰难,所以才会调卿入京,另有重用。”
朱由检的一番话,确实是说到刘兴祚的心坎上了。
刘兴祚抛下老母妻孥,抛下在建奴的荣华富贵,冒险诈死降明,只为他心中有一颗火热的赤诚之心,想要报效大明,为国效力。
但归明之后,面对着猜忌和排挤,再火热的心也会慢慢地冷却下来,一腔报国的热血无处渲泄,自然是郁郁不得志,人整个的精神也变得萎靡起来。
此刻听到了朱由检话,心中的那颗火苗似乎又怦然而动了。
“臣誓死效忠大明,誓死效忠陛下,陛下若有差遣,臣当万死不辞。”
“朕欲改组锦衣卫,成立军情司,与南北镇抚司并立,掌管对敌之侦察刺探渗透策反破坏等谍密之事,目前大明最大的敌人就是建奴,所以军情司首要针对的目标就是建奴,朕知道爱卿在建奴军中任职多年,对建奴情况了如指掌,所以这首任的军情司主,非你莫属。”
这次的遵化之战,带出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明军对建奴方面情报的缺失。
皇太极率兵绕道蒙古,千里迂回,偷袭喜峰口,从沈阳起兵到攻破龙井关,一路行军,差不多走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候。
而明军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居然会一无察觉,直到建奴人袭破龙井关,才如梦初醒。
如果不是朱由检穿越而来,提前做了准备,己巳之变的悲剧便会上演。
可见明军对建奴情报方面的工作,几乎是等于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说明军在建奴那边安插有谍探的话,那怕不是最上层的谍探,建奴如此规模庞大的行动,根本就无法瞒人,只要消息提前传回明军这边,明军做好防御准备,建奴又如何能破关而入?
朱由检也懒得再去追究谁的责任了,但新建一支军事情报方面的队伍,却成为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就算是亡羊补牢,也犹未迟也。
但谁能担当这个重任呢?
首先,这个人必须要对建奴方面的情况是了如指掌,比如辽东的地形人口气候等等自然情况,建奴人的兵力分布情况,建奴人的生活习性等等。
其次,这个必须是擅长建奴语,能和建奴人进行交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建奴有过任职的经历且对大明王朝忠心耿耿,就算是被建奴人俘获,也要视死如归,绝不会出卖大明。
最后一点犹为重要,做为情报人员,必须要有坚定的信仰和宁死不屈的精神,否则的话,一旦沦为了双面间谍,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的。
朱由检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只有刘兴祚,舍此无二。
刘兴祚在建奴为官之时,深得奴尔哈赤的器重,还将族中女子许配给他为妻,称其为“刘爱塔”,委以重任。
但刘兴祚却有一颗赤子之心,亲眼看到建奴人屠戮汉人百姓,残害良民,悲愤不已,对自己认贼作父的行为十分自责,所以一心想要弃暗投明,回归大明。
最终在袁可立的帮助之下,刘兴祚冒死回归,并且帮助明军重创建奴,气得奴尔哈赤暴跳如雷,发誓要将刘兴祚碎尸万段。
而历史上,刘兴祚遇伏战死疆场,也确实是被建奴人乱刀给碎尸的,可见建奴对其是恨之入骨。
所以,刘兴祚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讲,都没有再度降建奴的可能。
而论熟悉建奴情况的,刘兴祚敢称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刘兴祚听闻之后,顿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锦衣卫,那可是天子亲军,更是一个权力滔天的存在。
虽然刘兴祚在关宁军之中,挂着一个三品参将的名号,但做为降将,他根本就融入不到关宁军的体系之中,处处受到排挤和猜忌,处境十分的尴尬。
现在朱由检突然将他调到了京中,不但将他安排到锦衣卫之中任职,而且还是要担任和南北镇抚司那样并列存在的部门任主官。
北镇抚司掌管的是诏狱,那是令天下官吏不管是上到一品下到不入流都为之胆寒的地方。
而朱由检口中所谓的军情司,能和北镇抚司比肩而立,那本身就是一件恐怖如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