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雨丝缠着青石巷的瓦檐，林秋将最后一块松木门板卸下时，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那枚沁凉的青玉坠——这是七年前师父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物件。
“客官里边请。“他转身对空无一人的巷口说道。
话音未落，竹帘外传来沙哑笑声。蓑衣老道踩着积水踱进茶馆，斗笠边缘还在滴水，却在青砖地面留不下半点水痕。林秋瞥见道人腰间悬着的紫铜罗盘，指针正对着自己剧烈震颤。
“一壶白毫银针。“老道摘下斗笠，露出左眼处狰狞的灼伤疤痕，“用后院井水沏。“
林秋沏茶的手微微一顿。听雨轩后院那口古井，连镇里最年长的说书先生都说不清年头。他垂眸将茶汤注入青瓷盏，茶雾升腾间竟凝成隐约的龙形，转瞬即逝。
“好茶。“老道呷了口茶，浑浊的右眼突然精光暴射，“小掌柜可知，你这茶馆建在龙脉逆鳞之上？“
柜台上铜镜忽然泛起涟漪，镜中倒影里，老道身后隐约浮现九条狐尾虚影。林秋不动声色地擦拭茶海，袖中三枚铜钱已扣在掌心。自从三年前那个雷雨夜后，这面师父留下的铜镜就时常映出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道长说笑了。“他笑着添茶，“小店最稀罕的不过是去年收的武夷岩茶。“
老道突然抓住他手腕，枯枝般的手指按在脉门。林秋体内那道蛰伏的暗伤骤然翻涌，就像七年前被师父从狼妖爪下救回时那般灼痛。铜镜发出细微嗡鸣，柜台下的桃木剑匣开始颤动。
“每月朔望之交，子时三刻，檀中穴如万蚁噬心吧？“老道压低声音，茶盏中的倒影突然变成双瞳竖眼的模样，“你这伤...可不是寻常妖怪能留下的。“
雨声忽然密集起来。林秋刚要开口，门帘又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个黑衣剑客，蓑衣下露出半截缠着符咒的剑柄。雨水顺着他的玄铁面具滴落，在青砖上蚀出细小孔洞。
“掌柜的，接活吗？“剑客甩出个沉甸甸的锦囊，砸在柜台上发出金石相击之声，“护送件东西去三百里外的落霞观。“他故意露出袖口血色莲纹，那是最近在江南道掀起腥风血雨的红莲教标记。
林秋看向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正在水洼里扭曲成狰狞兽形。铜镜中的剑客背后，分明悬浮着七盏幽幽的引魂灯。他摩挲着青玉坠上的云纹，想起今晨在后院拾到的那些带鳞片的枯枝——自从半月前井水开始泛红，这茶馆里的“客人“就越来越古怪了。
“承蒙惠顾。“他收起锦囊时，指尖触到某种冰冷滑腻的物体在锦囊内蠕动，“不过本店有个规矩...“话音未落，后院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古井中响起的，类似铁链拖拽的闷响。
老道突然捏碎茶盏，瓷片在桌面拼出个血色卦象。剑客的符咒剑自动出鞘三寸，青光映亮梁柱间不知何时密布的蛛网状黑气。林秋叹了口气，解下围裙露出腰间那串五帝钱——每枚铜钱上都刻着不同的封印咒文。
“第一，“他将铜钱串缠在腕间，柜台下的桃木剑匣应声开启，“不在店里见血。“
井中传来的铁链声陡然变得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挣断枷锁。铜镜表面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古老铭文，柜台后的山水画轴无风自动，画中老叟竟缓缓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