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火焚星

天穹在燃烧。

江离横剑当胸，指尖抚过“烬霜“剑脊上蜿蜒的血槽。那血不是敌人的——苏晚棠半透明的魂体正蜷缩在剑身之中，海棠纹路从她心口蔓延而出，每一次闪烁都在吞噬她的生机。

“阿离...“剑刃传来细微震颤，苏晚棠的声音混着金铁嗡鸣，“把我扔进归墟海眼，你知道那阵法困不住你...“

“闭嘴。“他咬破舌尖，腥甜混着离火灌入经脉。三百丈外，诛天盟的飞舟正在撕开云层，船首“九幽“二字泛着森绿磷光。那个曾被他亲手提拔的长老立在船头，手中提着的正是苏晚棠前世肉身——一具开满枯败海棠的琉璃骸骨。

记忆突然刺痛。

三日前，当苏晚棠笑着接过那个绣着并蒂莲的储物袋时，发间玉簪曾闪过一线幽蓝。若是平时，他本该察觉那抹九幽冥铁特有的冷光，可当时她正踮脚往他耳畔呵气：“江大宗主收好定情信物呀~“，温软气息让他颈侧瞬间绷紧。

现在想来，那声轻笑里藏着多少强忍的痛楚？江离突然暴起，剑锋划出赤金弧光，身后天江星虚影轰然炸裂。九幽长老的狞笑凝固在脸上，他看见自己的本命法宝“噬魂幡“在离火中蜷缩成焦黑的枯叶。

“你以为封了灵力就能赢？“江离踏着虚空裂痕步步逼近，左眼流转星河，右眼燃烬万物，“她少一根魂魄，本座便抽你一道生魂来补。“

剑尖刺入咽喉的刹那，异变陡生。

九幽长老的躯体突然坍缩成万千毒虫，嘶鸣着扑向“烬霜“剑。江离旋身挥出火墙，却见那些虫豸在触及剑身前纷纷自爆，墨绿汁液竟蚀穿了苏晚棠栖身的剑格。

“...阿离快松手！“苏晚棠的惊呼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她的魂体正从裂缝中逸散。江离反而握得更紧，掌心血肉被腐蚀得可见白骨，离火顺着剑柄烧向全身经脉。

这是他第一百二十七次后悔。后悔没看穿那场针对苏晚棠本命花的毒计，后悔在轮回阵启动时留了半分清明，最悔的是此刻——当他抱着渐趋冰冷的剑鞘，竟想不起她最后一次真切的体温。

“小棠宝。“他忽然轻笑，染血的唇贴上裂缝，“你总说离火烧不尽海棠...“

星图在脚下铺展，天江二十八宿同时亮起。追兵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祭出的法宝正调转锋刃，江离踏过的虚空绽开朵朵火莲，每步皆引动星辰坠落。

九幽长老的真身从最后艘飞舟仓皇遁出，却被江离隔空捏住命魂。他注视着掌中挣扎的幽蓝光团，想起苏晚棠教他控魂术时的场景。那时她总爱把玩他的发梢，说神魂交融比肉身相亲更让人战栗。

“你应该直接毁掉她的肉身。“江离碾碎光团，看着诛天盟的飞舟在星爆中化为齑粉，“留个全尸，倒让我能...“

他突然呛出一口滚烫的金血，怀中剑鞘传来冰裂声。苏晚棠最后一片魂魄正在消散，发梢残留的海棠香混着焦糊味，像极了他们初遇那日——她在炼丹房炸了第八个药鼎，灰头土脸地举着半焦的糖丸问他吃不吃。

江离并指划开眉心，天江星胎记迸发出灼目光华。轮回阵图在脚下显现时，他忽然明白了苏晚棠当年私改阵法的深意——她把主阵眼换成了自己的心尖血。

“以吾魂为引，以吾骨为桥。“他割开手腕，血线在阵纹中勾出海棠轮廓，“纵使永堕无间，亦不负...“

最后的话语被虚空吞噬。当赶到的宗主只看见满地星火，和两柄交错插在血阵中的断剑。剑柄上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绳，那是百年前苏晚棠从月老祠偷来的姻缘线。

万里之外，某个村庄响起婴啼。接生婆惊恐地看着新生儿眉心流转的星芒，而窗外，一株枯死三年的海棠突然绽出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