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收拾,先回内库报道,咱俩那身行头还得穿起,不然路上遇到什么劫匪强盗,又得破财。”
南宫颜拉着李煦拦下一辆马车,直奔皇城西南角门外的内库府。
算上李煦和南宫颜,长安内库府一共有府官二十余人,而职责只有一个。
宫里要什么,府官们就四海奔波去找什么,找不到,或是弄砸了,惹得圣人不高兴,那就杀头,换人继续上。
这种肥差往往风险与收益并存,因此敢来内库府里混饭吃的,都是路子极野的人。
比如说南宫颜,好好的江南平安镖局少东家不当,非要跑来这里混饭吃。
李煦也是一样,为了能早点在长安城买一座宅子娶个老婆传宗接代,十八岁就来这里做事,如今已经三年了。
给宫里办事,最不缺的就是钱,每年宫内拨给内库府的银两高达二十万两。
但与之对应的就是,府官们的脑袋一直挂在裤腰上,随时都会掉。
哪天宫里想要三条腿的蛤蟆而内库府的人没找到,对不起,秋后问斩。
……
马车疾驰在纵横八达的长安城坊市干道上,此刻长安城的幕鼓尚未敲响,李煦掀开车帘子,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的大唐盛世。
不论历史书里说的多么繁华,亲眼见到这盛世长安后总归感觉是不一样的。
古色古香一眼看不到头的长安城,街上衣着鲜明的大唐百姓和西域胡人,往来不绝的商贩车马,突出一个万国来朝。
“喂!李煦,你又不是第一天来,怎么和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一样看东看西的。”
南宫颜好奇地戳了戳他。
李煦嘿嘿一笑:“我只是在想,过不了几年,这长安又会变成何等繁荣昌盛的模样。”
南宫颜不屑一顾道:“还过几年,先把荔枝这个差事做好吧!不然都没命活到那时候。”
李煦微微一笑,已经开始期待,将来把冰箱空调洗衣机等等现代科技统统搞出来以后,会在这盛世长安引起多大的浪潮!
“哟!李煦,南宫,你俩鬼门关前走一回,当真可喜可贺!”
一到内库府奇珍房门口,两个头戴唐帽,一身开襟缎衫的男人就将目光向李煦二人投了过来。
李煦脑海里的记忆告诉他,就是眼前这两个人坑他和南宫颜,当什么荔枝使,为宫里送新鲜荔枝,才稀里糊涂被送进天牢。
“展台兄,子年兄,没想到吧,我李煦还有活着走出天牢的一天。”
李煦冷冷地笑了一笑,把那两个同僚看的后背发凉。
二人窃窃私语道:这李煦和南宫颜背景低微,素来懂得逆来顺受,吃了亏都要笑着说声好,怎么这次从天牢归来,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李煦那要杀人的眼神,名展台的男人连忙走过来,咬牙切齿地诉着苦水,极力安抚着二人。
“李煦老弟,实在不是我们骗你,原本你和南宫的职位就是荔枝使,是圣人新定的官衔,本来这荔枝使是轮不到咱们内库府挑人的,只是吏部,御膳房,尙食司等衙门都踢皮球似的将这份差事推来拒去,最后才沦落到我们内库府奇珍房,唉!李煦兄弟,你和南宫不刚巧就是奇珍房的府官么,这真不是我们故意坑你啊!”
李煦听到这里才勉强想通了一些,但总归还是对这些油滑至极的官吏厌恶透顶。
“算了,我李煦不过一个区区九品的奇珍房府官,没权没势,就算真让我当这冤大头我又有什么办法!”
李煦和南宫颜回到房间,轰然关了房门。
门外的展台和子年二人一看,收拾脸上的笑容,不以为然地偷笑道:“没背景就夹着尾巴做人,坐了回牢,回来脾气还大了,和咱又有什么相干?”
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屋里的李煦自然听到了。
南宫颜早就看这二人不顺眼了,撸起袖子就要出去和那两人打上一架。
好在被李煦拉了回来。
“南宫,你说我们若真的完成了这次千里送荔枝的任务,圣人会怎样赏我们?”
“赏?能戴罪立功就不错了,再者说,杨贵妃要吃荔枝,我们能得什么赏?”
南宫颜显然没想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李煦自信一笑道:“圣人是什么人,你真当大唐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凡我大唐境内的荔枝产地,不论是泸州还是荔城,本来就送不到长安的。从荔枝的产地将荔枝以最新鲜的状态送到长安城,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
南宫颜蓦然睁大了眼睛。
“圣人是故意下这个命令的,至于原因我还不清楚,但绝不是只为了让杨贵妃吃到新鲜的荔枝!”
李煦静静地看着南宫颜,颇为胸有成竹。
南宫颜也看着他,忽然皱着眉头好奇起来。
“李煦,以前你和我搭档都是个闷葫芦,怎么这回从天牢出来,话这么多了?”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这次的任务我们要是办成了,好处一定少不了!展台和子年那两个落井下石的,到时候给他们一点颜色好好瞧瞧!”
“就是就是!”
南宫颜也咬牙切齿地表示认同。
“好了,你先收拾收拾,我去写一份荔枝使的折子送到吏部外行司,明天一早咱就启程。”
〔外行司:大唐长安官员离开辖地出差时,皆会上书吏部外行司,请外行司下发批文,以与沿途州府衙门核对出差者身份,谨防有人浑水摸鱼。〕
南宫颜微微点头,伸了个懒腰,脸色也轻松不少。
“我去洗个澡,坐了半年牢,身上都臭了!”
“热水给我留着些。”奋笔疾书的李煦头也不抬地说道。
可当他把荔枝使的折子送到外行司,拿到通关批文,回来之后,才发现南宫颜这家伙早就跑去吃饭去了。
他一看浴洗室里的木桶,居然一桶热水也没了。
无奈之下,李煦只好用浴桶里剩下的洗澡水,将一身脏乱清洗干净。
华灯初上。
长安城里各大坊市热闹非凡。
吃饱喝足,换了一身崭新锦服的李煦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坊市里传来的胡曲丝竹之喧嚣,心里已在构思如何在这盛世长安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科技帝国。
一开始肯定不可能造出汽车飞机那种大货。
干脆就学工业革命一样,先从蒸汽机开始。
汗血宝马一日千里往往都是吹嘘,真正的汗血宝马往往一天最多跑六百里,还得投喂草料休息。
如果,如果这次能用蒸汽机车的话……
那从东南海滨荔城到长安这几千里路,也不过三五天功夫。
只是如今事情紧急,容不得他收集材料做蒸汽机出来了。
“唉!还是等把这次的荔枝运回来之后再考虑其他事吧!”
李煦这么想着。
殊不知迷迷糊糊中,被窝里已经钻进来一个人。
南宫颜悄悄摸到李煦床上,给他嘴里塞了一颗山楂蜜饯,酸甜酸甜的。
李煦也不客气,闭着眼就吃了起来。
南宫颜躺在李煦身边,望着天花板。
“李煦,我总感觉你突然变得有些不同了。”
李煦把南宫颜往外面推了推,有点嫌弃地说道。
“咱俩是兄弟又不是夫妻,你整天往我床上钻做什么?!”
南宫颜呵呵一笑:“哪天真成了夫妻我看你怎么得了!”
李煦没好气道:“也就咱俩交情好,你要是和那个展台或者子年开这种玩笑,信不信他们第二天就把你送到内务府,真把你劁成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