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市蜃楼惑往生

子时的梆子卡在铜壶滴漏时,燕昭嗅到了腐烂的桃花香。

玄蝉蜷缩在乌篷船尾,锁骨处的五色石正将弱水凝成冰甲。她盯着船头悬挂的青铜铃——铃舌是半截人指骨,随波浪敲出《安魂曲》的调子。

“阴九烛的船不用浆。”船夫摘下斗笠,露出没有五官的脸,“渡资是你们最痛苦的记忆。”

燕昭剑匣横在膝头,饕餮纹裂口渗出黑雾:“李不言说你会解坤位之谜。”

船夫空洞的面部裂开嘴形豁口:“那瘸子没告诉你?进鬼市的人,要先当掉自己的眼睛。”他突然指向玄蝉,“比如她右眼里封着的共工战吼。”

乌篷船猛地倾斜。

水面浮出无数苍白手臂,攥住船舷往下拖拽。玄蝉腕间银铃炸响,弱水化作冰刃斩断鬼手,却见断指在船板蠕动成《河图》纹路。燕昭剑匣拍向水面,刑天虚影挥斧劈开迷雾——百丈蜃楼拔地而起。

九层木楼挂着人皮灯笼,檐角铜铃皆是人骨所制。燕昭踏上台阶时,青砖浮现他七岁时的画面:师父将哭嚎的幼童塞进剑匣,匣内铺满长着人面的兽皮。

“嘘——”阴九烛的声音从顶楼飘下,“回忆是最凶的厉鬼。”

玄蝉突然捂住心口。五色石迸发的青光中,浮现她被铁链贯穿琵琶骨,跪在紫微宫祭坛的画面。冰纹如活蛇游走,将石阶冻成镜面,映出她身后另一个自己——

那个“玄蝉”瞳孔赤红,正将弱水灌入孩童口鼻。

“水镜映魂。”阴九烛拄着人骨杖现身,蒙眼鲛绡渗出血迹,“小丫头,你每用一次弱水术,就更接近心魔。”

燕昭剑匣抵住他咽喉:“坤位在哪?”

鬼市突然寂静。

人皮灯笼接连爆开,墨绿磷火中浮出八百悬棺。阴九烛的人骨杖点地,棺盖齐齐掀开——每具尸体都长着燕昭的脸,心口嵌着崆峒印碎片。

“葬龙渊底,归墟眼畔。”他扯下鲛绡,露出眼眶中游动的烛龙之瞳,“但要用这丫头的心头血,洗亮指路的星槎。”

玄蝉的冰刃架在自己心口:“给他。”

“等等!”燕昭劈手打落冰刃,“老瞎子说葬龙渊是...”

轰隆!

蜃楼穹顶被紫雷劈开。执法长老踏着《山海经》文鳐鱼俯冲而下,眉心旋龟纹已成赤金色:“共工余孽!天柱将倾,还不速速归位!”

阴九烛突然狂笑。

他撕开胸襟露出千疮百孔的身躯——每个血洞都嵌着记忆光球。人骨杖插入心口最大的空洞,拽出团猩红雾气:“接着!这是你师父临终景象!”

雾气炸开成画面:

老瞎子跪在青铜剑匣前,正将自己的脊骨一根根拆下。每拆一根,匣面凶纹就亮起一道。当他抽出最后一根脊椎时,剑匣轰然洞开——

匣中蜷缩着婴儿,心口冰纹与玄蝉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燕昭剑匣凶魂暴走,“我是人柱!”

执法长老的锁链趁机缠住玄蝉。旋龟纹映出她背后虚影——滔天巨浪中,共工残魂正撞向青铜天柱。

“现在明白了?”阴九烛的烛龙之瞳流出血泪,“你们是阴阳劫材,相生相...”

文鳐鱼突然自爆。

紫微宫死士从鱼腹钻出,刀光斩向玄蝉心口五色石。燕昭徒手攥住刀刃,掌心冰纹顺着刀身蔓延,将刺客冻成冰雕。执法长老的罗盘却在此刻罩住玄蝉——

坤位符文亮起,地面裂开归墟漩涡。

“抓住星槎!”阴九烛将人骨杖抛向燕昭,“用你们的血...”

话未说完,执法长老的锁链已洞穿他胸膛。阴九烛踉跄着抓住玄蝉手腕,烛龙之瞳离眶飞出:“记住!葬龙渊的答案在...”

漩涡吞噬了后半句话。

燕昭抱着玄蝉跃上星槎。五色石青光与剑匣黑雾交融,在归墟漩涡中劈出通道。执法长老的咆哮从深渊传来:“你们逃不过七日后...”

星槎撞破水面时,燕昭看见倒影中的自己——

冰纹已覆满右脸,瞳孔变成烛龙般的竖瞳。

玄蝉昏迷中呢喃着谶语:“...葬龙渊底...有人等了你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