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伯祖母（1）

追溯人生的记忆，开始接触到关于爱的感觉来自于伯祖母。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三个月不到便去了广州工作，爷爷奶奶尚未退休，伯祖母的儿子女儿也到了城里谋生，尚未有孙辈的她揽下了许多照顾我的责任。我所能记得最早的记忆，大部分都关于伯祖母。

那时候，伯祖母五六十岁，黑色细软的头发，皮肤好似透着银色的光泽感，像她手上的镯子。她那张宽大的手掌总是紧紧把我的手握住，拉着我走过田边的小径，穿过小溪，走过街巷，还有屋前那条窄窄的“平衡木”。屋前的那座房子位于一个坡上，为了地面平衡，把地势低的那边浇筑了平台，平台之上在建房。然而平台与房子墙体之间并没有对其，保留了十公分的平台露出在外。那块小小的平台便成为了伯祖母带我玩的“平衡木”。伯祖母把我抱上去，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鼓励。平台高五十公分，对于只有几岁的我来说却是足以恐惧的，窄窄的平台只够放一下一只脚。就这样颤颤巍巍的走着，总是跌下来前被伯祖母稳稳的抱住，然后又重新开始沿着平台开始向前走。这样无聊的活动是年幼时的我最想要征服的挑战，每次回到老家就会想起第一次挑战成功时，伯祖母开心地要蹦起来地神情。那天下午，她牵着我的手，佝偻着背用她细柔的声音说了好多开心的话。

伯祖母是个有趣的大人，喜欢逗小孩子开心，常常弯着腰给我们几个堂兄弟姐妹讲笑话讲故事。我们几个被逗得咯咯笑，伯祖母也发出爽朗的笑声。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笑眼是那样动人，不同于其他大人时不时严厉地批评，眼里仿佛有刀子似的令人害怕。

一个炎热的午后，伯祖母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棒棒糖，仔细剥开紧紧缠住的塑料纸，一边再说：“囡囡，你妈妈快回来了，而且还要给你带个弟弟妹妹回来。”我的眼睛盯着糖果的塑料纸，漫不经心地听着。母亲不在我的日常生活当中，少有的母亲回家时，我哭着喊着央求着她不要走，最后母亲还是会离开，从此我便对母亲有种疏离感。“妈妈回来，她就可以多陪你了，而且还有弟弟陪你玩。”伯祖母说着，递过糖果给我。我接过糖果含在嘴里，手指旋弄着糖果棍，牙齿被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大脑无法思考母亲回来一起生活该会是怎样。

母亲回来了，肚子却大得吓人，生活依旧照旧，不过我晚上可以跟她一起睡那张舒适的大床。本来母亲答应开学第一天要送我，可是弟弟却要出生了，家里人着急忙慌，最后还是伯祖母送我去了幼儿园。路上，我问伯祖母：“妈妈肚子这么大，是不是因为吃了很多东西？”伯祖母笑眯眯，弯下身来告诉我：“那可不是，她肚子里是你弟弟。”我有点疑惑又很担心，又问：“弟弟会不会把妈妈的肚皮撑破？那他在肚子里吃什么呢？”那天我问了好多问题，脑子想的都是听闻许久又尚未谋面的弟弟，甚至忘记了我在哪个班上课，第二天找不到自己的班级。

放学后，爸爸接我到了医院。妈妈的肚子瘪下去了，旁边放了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孩。她们说，我要当姐姐了，以后要照顾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