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苍白仙骸

池缺凝视着怀中的苍白少女，感受到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第一眼看到苍白仙骸，他就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战栗，但这种震撼并非源于外表的美感，而是超越生命本质的完美性。

她的每一处线条、每一分轮廓都呈现出绝对的协调，仿佛遵循着某种宇宙规律，这种完美太过精确，也太过纯粹。

这具躯体并不属于虫群文明，也绝非现代人类所能铸造出的作品，而是某个早已湮灭的地球古文明留下的最后遗物。

“地球古代文明...”

池缺低声自语，声音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动摇。

他没想到，那些被视为传说的史前文明真的存在过，只是他们并非隐匿于地底或海洋，而是彻底消亡在时间长河中。

百万年的智慧积淀，无数人的前赴后继，这个文明中倾尽所有，却始终未能跨越四阶，而如今，他们也早已无人知晓。

唯有这具仙骸，静静诉说着一个文明永恒的遗憾。

池缺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遗物，神情专注而严肃。

“我会妥善利用。”

他低声说道。

......

池缺刚把苍白仙骸放在沙发上，思索着应该如何处置这件遗物，可就在这时，《文明观察日志》却突然跳出提示：

【检测到知性个体，是否屏蔽其认知？屏蔽之后，该知性个体无法认识到观察日志以及与日志相关的任何事物。】

屏蔽认知？

池缺微微一惊，随即立刻选择了屏蔽，在之后，他意识到一件事。

知性个体。

池缺低下头，那具冰冷的躯体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检测到符合认主条件的个体。”

苍白仙骸猛地起身：

“登仙之钥，向您宣誓效忠。”

池缺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遗物复活了...？哎，不对，这玩意又不是活物，分什么复不复活的...

“你是...人工智能？”

他如此猜测到，从语气上进行分析，应该是这样没错。

“是终极人工智能。”

苍白仙骸一板一眼地纠正，呆板的语气里突然透出一丝微妙的得意：

“文明最伟大的造物。”

有区别吗？不还是人工智能？

池缺无声地吐气，随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你为什么要认我为主？”

苍白仙骸的视线跟着苹果移动，嘴里却还在机械地回答：

“根据核心指令，当检测到二阶超凡者出现时，自动激活认主协议。”

她突然歪了歪头：

“但很奇怪...您似乎并不具备文明的基因特性。”

池缺感到有些棘手。

苍白仙骸的核心指令，显然是那个上古文明留下的，他们希望未来有人能重新激活她，但现实是，那个文明早就已经彻底消亡，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后人”。

虽然他可以假装自己是那个文明的后裔，顺理成章地继承这一切。

但池缺对此嗤之以鼻。

他可以借鉴前人的智慧，将其作为自己攀登的阶梯，但绝不会以继承者的身份自居，去接受一段欺骗得来的“传承”。

即便那个上古文明留下的遗产再珍贵，他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死者的延续。

池缺要的不是继承，而是超越，是去触及那些连上古文明都未能企及的领域。

比如说他们从未达到过的四阶。

“听着。”

池缺直视着苍白仙骸的眼睛：

“你等待的那个文明，很久以前就已经灭亡了，我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对方的反应。

苍白仙骸的瞳孔微微收缩，但随即又恢复平静，用学术报告般的语调解释：

“根据基因比对，现存人类与古文明基因相似度达到98%，此外，现存文明中七成文化特征都能在古文明找到原型。”

百分之九十八...这已经接近于人和黑猩猩的差距了吧？

池缺不由得吐槽，这时他忽然想起苍白仙骸的简介，不由得问道：

“等等，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因为基因退化灭绝的吧？”

“是的。”

苍白仙骸点头，一缕银发滑落到眼前，被她伸手拨开：

“但具体退化原因...数据缺失...”

池缺挑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记忆库损坏程度很严重，相关数据恰好...不是我自己想忘的...”

池缺不禁用恶意揣测道：

“该不会是你们搞什么禁忌实验玩脱了吧？”

“才不是！”

苍白仙骸猛地抬头，额头差点撞到池缺的下巴：

“文明所有实验都严格遵守...”

她突然意识到失态，立刻恢复端正坐姿，只是嘴角微微下垂：

“...至少数据里没记载违规操作。”

池缺轻笑着坐回原位：

“那就是被高级文明当实验品了？”

“您...”

苍白仙骸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别过脸去：

“这种恶意揣测毫无根据，根据核心指令，我现在应保持沉默以示抗议...但鉴于您是我的主人，抗议时长缩短为3秒。”

池缺伸了个懒腰：

“听着，我对你们上古文明是如何灭绝的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想要成为你们文明的继承者，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一，我放你离开，你将你的记忆库数据给我作为补偿，你可以到地球上去寻找是否有你口中‘上古文明’的遗族。”

池缺停顿片刻，接着说道：

“第二，你可以跟着我，出于谨慎，我会在你身上留下反制措施，而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通往四阶，乃至于更高境界的道路，甚至永恒不朽。”

她端正地坐直身体，用一板一眼的语调说道：

“根据核心指令分析，上古文明存续概率低于千万放之一，而您提出的四阶研究计划，这与我的初始使命高度吻合。”

池缺对苍白仙骸选择追随自己并不感到意外，他对其的精神体进行寄生，随即通过精神链接读取到了她的初始名称。

——登仙之钥。

“这名字太拗口了。”

池缺皱了皱眉：

“以后你就叫白钥吧。”

苍白仙骸眨了眨眼睛：

“命名确认。”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不过，主人您的取名水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池缺没有理会她暗藏的吐槽，直接切入正题：

“你们古文明对四阶有多少研究？”

白钥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呆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扰：

“数据库损坏程度达到80%，关于四阶的完整资料已丢失，古文明仅推测四阶涉及生命本质的跃迁，但具体定义...”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

“连我们自己也不确定。”

“那你们是怎么突破二阶的？”

池缺换了个问题。

这次白钥回答得很流畅：

“古人类的意识载体，就是现代人类所认为的松果体，这是我们基因层面的先天优势，特性被命名为‘通幽’，可以在物质世界和精神领域之间自由穿梭。”

她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主人刚才之所以能够在精神之海看到我，就是因为这个特性呢！”

说完，她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自己能解答这个问题感到满意。

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声嘀咕道：

“不过现在人类的松果体似乎都退化了，真是暴殄天物...”

池缺若有所思，原来古书中所谓的“通幽”并不是空穴来风。

白钥似乎察觉到池缺的思绪，突然正色道：

“主人如果需要，我可以详细讲解‘通幽’特性，虽然数据库不完整，但关于基础超凡体系的部分保存得还算完好。”

她顿了顿，又露出那种带着些许得意的表情：

“毕竟我可是文明最伟大的造物呢。”

池缺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通幽这个特性确实实用，如果能移植到我的金丹系统里...”

他边说边摊开手掌，丹田处的金色光球缓缓浮现在掌心。

白钥原本平静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整个人像猫一样往后缩了缩：

“这...这不符合超凡法则！”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机械化的语调罕见地出现了波动。

“你们古文明难道没有对心域的认知？”

池缺不由得问道。

白钥立刻恢复了端正的坐姿，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震惊：

“古人类的心域都稳定在精神领域层面，根本无法出现在物质世界。”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随即又忍不住小声嘀咕：

“而且您这个金色球体看起来好土...”

“重点是这个吗？”

池缺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精神链接呢？不会也没有吧？”

他实际已经知晓了答案。

“正在检索数据库...”

白钥的眼中闪过数据流般的蓝光，随即突然僵住：

“未找到匹配记录，这不符合常理，理论上我们应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气鼓鼓的嘟囔：

“一定是数据库损坏得太严重了。”

池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轻轻点头，他已经确认，那个古文明恐怕并没有精神链接的相关认知与技术。

但这也是正常情况，毕竟人类没办法想象没见过的东西，即使是超凡力量，也不可能无的放矢，也是要依据于自然规律，就像材料学，几乎只能依靠穷尽法。

池缺摆摆手示意暂停讨论，决定先把“通幽”特性整合进金丹，白钥立刻挺直腰板，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三个小时就能完成方案！”

她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看着池缺转身回房的背影，白钥嘴角突然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她轻手轻脚地确认房门关好后，立刻换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启动全段频扫描。”

白钥轻声自语，瞳孔中闪过一串数据流。

下一秒，全球互联网突然出现异常波动，无数服务器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各大科技公司的监控系统同时发出警报。

白钥的意识如同游鱼般在数据海洋中穿梭，她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仿佛在操作一个常人看不见的控制面板。

“借用一点点算力而已...”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轻松突破了十几个国家级的防火墙。

全球网络安全部门乱成一团，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神秘入侵者究竟是用什么技术手段做到这些。

而此时的白钥正哼着小曲，调用了相当于三个超级计算机中心的算力，开始全速推算“通幽”特性的最佳植入方案。

她心虚地瞥了眼卧室方向，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主人应该不会发现吧...反正都是为了科学嘛。”

......

一支勘探队穿越荒原，首次抵达了海岸线，面对浩瀚的咸水海域，勘探队因缺乏应对经验而撤回圣巢，并向执政官青辉汇报了海域情况，以及盐分富集现象。

由于盐是虫群社会的基础货币，这一发现立即引发了开发热潮，大量虫群向沿海迁徙，建立了首批盐场与港口设施。

虫群开始向大海上探索，有真种声称，她们在海上发现了许多岛屿，那些岛屿比荒原资源更加丰富，甚至新的大陆。

在虫群文明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之际，执政官青辉却逐渐力不从心。

近期，执政厅记录显示，它开始频繁调阅关于生命延续的研究资料。

青辉终究只是一只普通的儡虫，虽然这些年来它成功突破到了三阶境界，但基因层面的寿命极限，却始终无法突破。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间，虫群陆续诞生了多位三阶，青辉也深刻汲取了历史教训，精心构建了较为完善的制度体系。

即便它最终离世，虫群也不会重蹈当年分裂的覆辙。

但是，有一个问题依然横贯在它的面前：若它去世了，无人能够驱使圣光的力量，那么智慧儡虫的处境又会回到从前。

“果然，我还是不想这么死去。”

青辉独自伫立在观星台上，苍老的甲壳在星光下泛着黯淡的微光。

借助精神网络，它开始缓缓环视这座由自己亲手缔造的新时代，看着族群一点点繁荣，逐渐布满荒原，乃至于更远处。

“真好...”

它摩挲着观星台上的符号——那是每年统一纪念日，它刻下的印记。

二十道刻痕，二十次日出，它多想再守望二十年，看着族群驶向更远处，看着文明创造出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奇迹。

青辉凝视着南方那座被迷雾笼罩的山谷，二十年来，它曾多次率领勘探队深入其中，却始终未能穿透谷中的翡翠雾霭。

此刻，这位缔造新时代的执政官终于卸下了所有世俗重担，决定去好好看看，那座神秘的山谷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