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师传略

一、学经典　国医大师初出庐

国医大师晁恩祥教授，祖籍冀东滦南县，于1935年7月出生于河北唐山。晁老自幼酷爱体育，但在高中时期的偶然的一件事，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轨迹。晁老在念高中时，因为作文出色，成绩优异，当时语文老师冯殊军先生对他青睐有加。冯老师不仅有着博深的文学知识，而且对中医情有独钟。一次晁老打球出汗很多，在骑车回家的路途中不慎受凉，次日身热无力，周身不适，他平素身体健壮，很少生病，但病来如山倒，把家里人急坏了。冯老师闻讯赶来，看了后，开了几味中药，晁老服了2剂便霍然痊愈。后来晁老才知道，那2剂治愈疾病的中药源自《伤寒论》中的桂枝汤，从此神奇的中医学经典理论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1956年注定会被载入中医发展史，这一年，北京、上海、广州、成都4所中医学院同时成立。千百年来以“师带徒”为主的中医人才培养终于有了自己的高等院校。也正是这一年，晁老高考，他填了6个志愿，在冯老师的指点下，第一个志愿便是北京中医学院。晁老于7月上旬参加高考，8月10日便收到了北京中医学院录取通知书，收到喜报时晁老心情异常激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遂了他的心愿。

当时的北京中医学院，教学与住宿条件都非常简陋，校址是在北门仓原中苏友好报社的一幢楼中，看起来不像大学，难免让人有些失落，但这些并未影响到晁老的学医信念。当时北京中医学院的首届入选学生中医基础参差不齐，有的曾跟师学习或有家传背景，有的像晁老一样几乎零基础。入学后，老师们十分强调读经典，从《黄帝内经》《难经》《金匮要略》到《伤寒论》，初入中医殿堂、毫无基础的晁老“啃”起经典来有些吃力，但对中医的坚定执着，使晁老比他人更加努力去学习中医经典。

“经典要一生常读”，直至今天晁老还常常和自己的学生们如此强调。晁老当时虽然遇到了“经典理论”这个拦路虎，但他不畏艰难，勇于攀登。当时的北京中医学院群星荟萃，如今已过世的许多现代中医名家，如秦伯未、刘渡舟、余无言、任应秋、祝谌予、陈慎吾、时逸人、杨甲三等，都是当时的任课老师，他们总是将自己的经验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学生，晁老勤学好问的求学精神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次课外锻炼后，晁老在返回宿舍的途中巧遇任应秋老师，打个招呼后，晁老请教任老有关唐代王冰所释《黄帝内经》中“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时的一句话，即“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当时任老认真详细地做了解释，并列举水火阴阳变化，以及阴虚火旺而致肝火亢盛的道理，并且指出，治疗这类疾病的时候，应当从滋肾养阴入手，给以益水制火的方法。同时还扩展了一些诸如眩晕、失眠、肺痈等病为例，说明其机理。两人在通往宿舍的短短路途上，驻足交谈了很长时间。任老知道晁老每天要到操场锻炼，遂于次日早晨，专门到操场找晁老，见面便给了他一张卡片，卡片上不仅将问题又一次加以解释，而且详尽地说明了问题的含义、各家论述，同时又把另一句话“益火之源，以消阴翳”，也加以说明。晁老当时极为感动，但是任老却说“是你的求学精神感动了我”。

在北中医的6年间，除了不断夯实中医功底，晁老还系统学习了西医基础课程，包括临床诊断、解剖、生理、病理、药学等。中西医课程比例，这个问题在任何医学院校都很难回避。在中国，既有外来的西医，也有原创的中医，它们各有特色，因此晁老认为无论你是中医抑或西医，都应当对对方了解和学习以取长补短，提出中医院校应该在大力发扬中医优势的前提下做到“中西医并重”，虽不必全部照搬西医院校的课程，但也应达到一定水平，与时俱进满足现在的临床需求。

在校期间，晁老德才兼备的品质吸引了当时的同学，也是他后来一生的伴侣——王秀珍老师。他们一起畅谈医学未来。一甲子岁月倏忽即逝，但他们一起遥望星空，畅想医学未来的憧憬仿佛就在昨天。而曾经的小伙伴们已成大家，包括晁老在内，北中医首届毕业生中已有3名国医大师、5名“首都国医名师”、1位院士。

实习是学医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过程，是从实践中学习的重要步骤。在大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晁老曾在城子矿医院参加短期临床见习。据晁老回忆，当时的见习是带教老师根据病人情况讲课，学生们记录并跟师诊疗，有时老师也让学生们摸脉开方。跟诊之初病人也不是很愿意，有时患者想考验学生，坐着一言不发让学生摸脉。当时带教学生的老师都是大家，如王慎轩老师，他一上午只看四个病人，病案十分讲究，一份病案就是一个病人理、法、方、药的详细分析记录，所以也可称为教案。陈慎吾老师、胡希恕等带教老师在伤寒方面都研究颇深，二位老师看病很少应用时方。在跟师实习时，陈老师经常给学生们讲课，讲解伤寒经方的应用经验。在城子矿医院，又如针灸老师杨甲三请同学做“模特”教点按穴位。在矿区医院实习，学生们也经常巡诊，用针灸为矿工服务。有一次学生们在矿井口设了一个小诊所，一位腿疼的工人刚刚从井下上来就让晁老给扎针，于是晁老就让他在靠墙的凳子上坐下，没想到刚刚扎下一针，便见他脸色发白，出汗，旁边的老师见状，忙让晁老取针，让患者在床上静卧片刻，并让他喝了点水，后来这个病人很快就恢复了。带教老师纠正说：“他刚从井下上来，劳累了一夜，也没吃饭，还要坐着扎针，是不合适的”。后来晁老多次下乡，基本避免了这些情况，也再未发生患者晕针情况。同时学生们还曾到附院门诊跟师，学习望、闻、问、切，同时也试着运用八纲分析病情，学习老师的诊病经验。

晁老十分重视毕业实习，晁老认为毕业实习是走向临床的必修课，是成为一名真正医生的实践锤炼，不可或缺。毕业前一年（即大学六年级时），同学们分别被派到全市中医医疗单位实习，有的在病房，有的在门诊，主要是边跟师抄方边实践管理病人。晁老当时在朝阳中医院的前身关乡医院及广安门医院实习，晁老的夫人王秀珍在北京中医医院皮、外科跟师赵炳南、周振佟老师。毕业实习使同学们熟悉了门诊和病房医生的任务与职责，同时掌握了基本的中医临床技能。晁老觉得毕业实习是大学教育的重要环节，必须重视，应当一丝不苟，认真对待，否则到工作时就会指下了了，笔下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