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障雾困厄途

罗盘带着众人一头扎入浓雾的刹那，苏瑶脖颈后的青铜门印记像是瞬间被塞进一块冰，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地攥住林羽染血的袖口，青年掌心残留的温热与血腥气息交织着钻进鼻腔，让她原本慌乱的心跳稍稍平稳了些。灵猫阿福伏在她肩头，浑身炸毛，翡翠色瞳孔倒映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灰白色雾气，那些流动的雾霭仿若有生命一般，在猫瞳里显出血管般错综复杂的脉络。

“青蚨罗盘失灵了。”玄风大师用力甩着袖口，露出半截桃木剑，原本应该精准指示方向的鎏金指针，此刻在玻璃罩内疯狂打转，好似一只被困住的惊慌小鸟。雾气悄然攀上道袍下摆，转瞬之间凝成冰晶，在黯淡的光线中闪烁着诡异的寒光。老道猛地跺脚，震碎冰碴，这个平日里沉稳淡定的动作，此刻却带着几分罕见的焦躁：“这雾邪门得很，正在悄无声息地蚕食我们的灵力。”

林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按住苏瑶想要结印的手。青年剑眉紧蹙，压着漆黑深邃的眼瞳，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少女腕骨，轻轻划出半道弧线，那动作仿佛带着安抚的意味：“别用阴阳术。”他袖中悄然滑落三枚青铜钱，钱币落地，竟发出金玉相击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钱币在湿漉漉的青苔上滚动，最终停住，滚出一个卦象。沾血的“乾隆通宝”字样上，突然渗出细密水珠，水珠越聚越大，仿佛随时都会滚落。

迷雾深处，隐隐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在这阴森的氛围中，无端让人脊背发凉。苏瑶颈后汗毛瞬间倒竖，脖颈后的青铜门印记愈发冰冷，像是一块冰紧紧贴在后颈。灵猫阿福瞬间警觉，冲着某个方向弓起身子，哈出一口热气。炸开的尾巴扫落三片由雾凝聚而成的羽毛，那些羽毛轻飘飘的，看起来毫无重量，然而一触碰到地面，便瞬间化作黑水，黑水迅速腐蚀着青苔，发出“嘶嘶”的声响，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好凶的小猫咪。”流动的雾气仿若有了生命，迅速聚成一个窈窕人形。那身影发梢垂落的流苏，竟是串串冰凌，在微光中闪烁着寒光。迷雾精灵赤着脚，轻盈地点在悬空的冰棱上，足踝处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诡异的乐章：“诸位踩着血祭阵的尸气闯进来，当真觉得能全身而退？”她的声音清脆空灵，却带着丝丝寒意。

林羽见状，立刻将剑鞘横挡在苏瑶身前。玄铁暗纹的剑鞘刚一沾上雾气，瞬间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青年喉结微微滚动，沉稳开口：“前辈可知，那些悬棺里埋着阴阳事务所的人？”

“与我何干？”精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飞速旋起冰晶漩涡，周围的雾气像是受到召唤，瞬间凝成万千箭矢。“三界平衡重于蝼蚁性命，这个道理……”冰箭带着鬼哭般的凄厉风声，呼啸着破空而来，“你们阴阳师不该最懂么？”

苏瑶心中一凛，突然按住狂跳的青铜门印记。就在这时，薛洛尘那句“当月光浸透青铜”在她耳畔轰然炸响。少女猛地扯开衣领，莹白的肌肤上，青铜门纹路正缓缓渗出淡淡血光，血光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将扑面而来的冰箭瞬间熔成绯色雾气，雾气弥漫，带着诡异的气息。

“接着！”玄风大师用力甩来降魔杵，降魔杵擦着苏瑶耳畔飞过，带着凌厉的风声。老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瞬间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图案，那图案闪耀着微光，竟与雾中某个神秘的地方遥相呼应：“丫头，看准星位！”

灵猫阿福像是听懂了一般，瞬间跃上降魔杵。翡翠色的猫瞳映出七星光轨的瞬间，小兽浑身炸毛的尾巴如同钢鞭一般，用力扫开迷雾，露出后方若隐若现的星图。星图散发着微弱光芒，神秘而深邃。苏瑶指尖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渗血，殷红的血珠悬空，迅速绘出一道符咒。符咒光芒闪烁，与星光轰然相撞，刹那间地动山摇，整个空间都剧烈震颤起来。

迷雾精灵身形踉跄，显出身形。她发间的冰凌碎了大半，却笑得愈发艳丽，那笑容带着几分疯狂：“难怪敢闯雾障，原来带着血媒。”她染血的指尖轻轻拂过唇瓣，四周的雾气像是被点燃的火药，突然沸腾如滚粥：“但你们可知——”

玄风大师反应迅速，桃木剑猛地刺入地缝。裂纹中瞬间涌出滚滚黑气，黑气如同一双双无形的手，迅速缠住精灵脚踝。老道额间冷汗混着血渍滑落，神色焦急，大声喊道：“林羽！她的灵核在巽位！”

林羽闻言，原本刺向精灵咽喉的剑锋瞬间变招，刺向虚空。剑尖挑破一团雾霭，只听“哗啦”一声，如同琉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精灵闷哼一声，身形瞬间消散成漫天冰晶，冰晶在空气中闪烁着寒光，缓缓飘落。

苏瑶刚要松口气，却见林羽反手将剑插进泥土，剑气激荡，引得满地霜花逆卷而上。“不对劲。”青年紧紧盯着剑身震颤的频率，瞳孔倏地收缩，神色凝重，“她在雾里重生！”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散落的冰晶迅速重新聚成精灵模样。这次，她发间的银铃竟化作毒蛇信子，不断吞吐着，雾凝的裙摆翻涌着骷髅幻影，显得格外恐怖。“游戏才刚开始呢。”她轻笑一声，随着这笑声，整片雾障突然收缩，如同一只巨大的囚笼，将众人困在其中。众人脚下缓缓浮现出与悬棺阵如出一辙的血色阵纹，阵纹散发着诡异光芒，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古老的诅咒。

阿福突然冲着苏瑶尖叫，叫声尖锐刺耳。少女低头一看，只见青铜门印记正在疯狂吸收血阵红光，薛洛尘的声音混着另一个苍老的声线，在她颅腔内不断震荡。当第七重回声叠加的刹那，苏瑶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鬼使神差地伸手探向阵眼——

“别碰！”林羽的警告与精灵的惊呼同时炸响。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少女染血的指尖已触到阵纹中心。

苏瑶指尖触碰阵纹的刹那，青铜门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血光。血光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血色阵纹如同活过来的血管，顺着少女脚踝蜿蜒而上，与悬棺阵中残留的尸气产生诡异共鸣。整个迷雾空间开始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无数青铜锁链的虚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锁链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丫头在激活青铜门！”玄风大师甩出符咒的手突然僵住，老道布满裂痕的桃木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林小子，快拦住——”

话音未落，灵猫阿福突然发出凄厉尖叫。翡翠色猫瞳映出苏瑶身后浮现的青铜巨门虚影，门缝中渗出的黑雾如同贪婪的恶魔，正疯狂吞噬血阵能量。黑雾滚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迷雾精灵凝结到一半的身形突然溃散，她发间银铃化作的毒蛇发出惊恐嘶鸣，竟调转方向朝着雾障深处逃窜，动作慌乱，仿佛在逃避某种可怕的东西。

林羽的剑锋在距离苏瑶咽喉半寸处硬生生偏转。青年手腕翻转，带起凛冽剑气，玄铁剑身擦着少女耳畔刺入地面，激起的霜花将蔓延的阵纹冻住片刻。“苏瑶！”他扣住少女肩膀的指节发白，声音里裹着罕见的慌乱，“看着我！”

苏瑶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万千青铜锁链。薛洛尘的低语与另一个苍老声音在她脑海中不断厮杀，当第七重回声重叠时，少女突然露出诡谲微笑：“当月光浸透青铜……”她染血的指尖轻轻点在林羽眉心，“你看，血月升起来了。”

青年猛然抬头。翻滚的雾霭之上，赤红月轮如同一个巨大的血盘，正将血色月光毫无保留地泼洒在青铜门虚影上。那些游动的锁链突然绷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门后疯狂撞击，试图冲破这道禁锢。

“乾三连，坤六断！”玄风大师咬破中指，在桃木剑上迅速画出血符。北斗七星纹路暴涨的光芒暂时逼退黑雾，老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瑶后颈，神色凝重：“这丫头被青铜门选为宿主了！”

迷雾精灵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破碎的形体在血月光辉中快速重组，雾凝的裙摆翻涌出更多骷髅幻影，显得愈发阴森恐怖。“真是意外的收获呢。”冰晶凝结的指尖指向苏瑶，“留下这个血媒，本座可以放其他人……”

林羽突然反手将剑柄狠狠砸向自己胸口。青年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在空中迅速凝成八卦阵图，旋转的卦象与地面霜花碰撞出金石之音。当迷雾精灵的冰刃刺穿阵图刹那，他剑锋突然调转，刺入自己左肩，喷涌的鲜血竟在虚空绘出敕令符文，符文闪耀着神秘光芒。

“以血为契，破妄归真！”

爆开的血光中，万千幻象如镜面碎裂。林羽踉跄着单膝跪地，剑尖滴落的血珠在青苔上晕开奇异纹路——那些看似杂乱的轨迹，竟与雾气流向完美重合。

“原来如此。”青年染血的嘴角勾起冷笑，漆黑瞳孔映出迷雾精灵骤然变色的脸庞，“每次重生都会改变雾气流向，但巽位始终有气旋残留……”他突然甩出三枚青铜钱，沾血的“乾隆通宝”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阿福！”

灵猫化作翡翠流光，迅速扑向钱币落点。小兽炸开的尾巴用力扫开浓雾，露出后方若隐若现的青色气旋。气旋散发着神秘光芒，缓缓旋转。林羽剑锋裹挟着霜雪，猛地刺入气旋中心，剑身震颤的频率与雾霭流动产生诡异共鸣，仿佛在演奏一曲神秘的乐章。

“住手！”迷雾精灵的尖叫裹着冰刃袭来。她发间银铃震碎成锋利冰晶，冰晶闪烁着寒光，却在触及苏瑶身前三尺时，被青铜门虚影瞬间吞噬。少女脖颈上的印记正将血色月光转化为暗红屏障，翻涌的古老符文让精灵指尖结出寒霜。

苏瑶突然伸手握住林羽的剑刃。鲜血顺着剑锋滑落的瞬间，青铜门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东南三十步……”她空洞的声音里混着薛洛尘的低语，“有东西在呼唤我的血……”

林羽反手握住苏瑶流血的手掌。青年掌心的温度透过鲜血传递，竟让少女眼中血色稍褪。“相信我。”他迅速斩断一截染血的袖口，缠住两人交握的手，暗红布条上的符咒纹路突然亮起微光，“跟着我的脚步。”

玄风大师的桃木剑突然插入两人中间。老道指尖夹着的紫符无风自燃，烧焦的痕迹在地面勾勒出北斗星图：“天枢移位，玉衡当空！”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掌用力拍在苏瑶后背，“丫头，守住灵台！”

剧痛让苏瑶眼中恢复清明。她看着自己与林羽被血符缠绕的手腕，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青铜门印记爆发的红光与血雾融合，在众人头顶凝成血色八卦阵。八卦阵旋转着，散发着强大的力量。

迷雾精灵的尖啸突然变成惊恐哀鸣。她雾化的身躯在八卦阵照耀下不断汽化，发间冰凌化作的毒蛇纷纷坠地挣扎，发出嘶嘶的声音。“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精灵残破的面容扭曲如恶鬼，“当平衡破碎……”

灵猫阿福的利爪突然撕开最后一道雾障。翡翠色身影撞进林羽怀中的刹那，青年嗅到小兽毛发间淡淡的龙涎香——这是玄风大师特制的破幻香！

“东北方！”林羽剑锋所指处，血色月光正汇聚成旋涡。旋涡飞速旋转，散发着强大的吸力。苏瑶腕间血符突然收紧，拽着两人跌进旋涡中心。

刺骨寒意瞬间浸透骨髓。林羽在坠落途中，迅速将苏瑶护在怀里，玄铁剑划过岩壁，溅出串串火星，照亮了下方的景象——涌动的雾霭深处，拳头大小的水晶正在血色阵纹中起伏，每道棱镜都折射着青铜门虚影，水晶散发着神秘光芒，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

“这是……雾核？”苏瑶的声音微微发颤。她脖颈上的印记与水晶产生共鸣，皮肤表面开始浮现锁链状纹路，纹路蜿蜒，透着诡异。

林羽剑锋已触及水晶表面。但在剑气撕开雾核的瞬间，他看见水晶核心蜷缩着拇指大小的精灵虚影——那分明是迷雾精灵最初纯净的模样。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整片空间突然静止。血月光辉在水晶表面凝结成霜，古老的低语顺着霜花攀上剑锋：“毁去雾核……她就会……”

“小心！”苏瑶突然抱住林羽滚向侧方。迷雾精灵的冰刃擦着青年后背划过，在岩壁留下深达尺许的裂痕，冰刃的寒意让人心惊。

精灵此刻的模样恐怖至极：半边身体溃散成黑雾，剩余躯体爬满青铜锈迹。“你们竟敢触碰……”

灵猫阿福的尖叫与玄风大师的怒吼同时响起。血色八卦阵轰然砸落的瞬间，林羽的剑锋终于刺穿水晶。

清脆的碎裂声里，他看见那个蜷缩的精灵虚影对自己露出微笑。

浓雾开始疯狂倒卷。在空间崩塌的轰鸣声中，某种比黑夜更深邃的阴影从裂缝渗出，古老威压让正在消散的迷雾精灵发出绝望哀鸣：“不……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