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槐叶之约

清流乡观星台上，陈玉书负手而立。

夏夜的风带着丝丝燥热，他的星袍衣袂猎猎作响。

抬眸望去，苍穹繁星闪烁，恰似无数宝石镶嵌在夜幕之上。

“轰！”

陡然，乡野间，一颗紫色星辰自混沌星光中脱颖而出，愈发清晰。

陈玉书目中法光骤闪，注视着星辰沉浮，见一缕星光如流星般坠落，朝着青槐村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远处黑水河的神道气息竟越发璀璨，原本浑浊不堪的河畔，此刻仿若被注入了生机，熠熠生辉。

“神道易主，黑水将清！”

身后值日弟子见状，急忙掐指推演，片刻后，满脸惊讶道：“师尊，那黑水河伯命数急剧衰减，似有新神即将取而代之！”

陈玉书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早该如此了。这乡野神道浑浊已久，正需有人站出来肃清。”

“传令。”

陈玉书并指削断一缕白发，发丝化作青鸟没入夜色，随后目光如炬，扫视周遭。

“三日内，青槐村百里不得施云布雨。”

“若无本座手谕，任何弟子不得离开青槐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切自有定数，静静看着便是。”

“是。”值日弟子点头。

……

【宿主】：林栖

【品阶】：从八品土地

【神通】：神游太虚（青）、赐福、入梦、青槐三正、镇狮、肥地、唤雨

【辖地】：青槐村（100%）、苔衣渡（23%）

【香火值】：286

【判词】：代天巡狩，泽被苍生，然功德未满，当广积善缘，以证神道

【物品】：愿力结晶（紫）×1，愿力结晶（青）×1，缚神锁（青）、玄溟葫芦（青）

林栖望着苔衣渡的辖地值已增长至百分之二十有余，说起来还要多亏了货郎那张巧嘴。

想起此事，那小货郎已有数日不曾来过庙里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正念叨着，庙门嘎吱一声。

暮霭沉沉，只见那韩九章挑着货担，拖着略显单薄的身躯，踏入青槐神庙。

庙中烛火摇曳，映得神像面容柔和，他恭恭敬敬点燃三炷香，深深拜下。

因命数受折，他面色如纸般苍白，每拜一次，胸腔便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林栖合神于神像之中，目睹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那日附身之举，竟让这信徒伤了根基，如今他肩膀上的生命之火，已黯淡如风中残烛，寿数都折损大半。

“青槐公在上，”

韩九章强忍着咳嗽，声音沙哑，“经亲戚提及，小的想前往黑水泽对岸的墟市卖些山货，利润可观。只是听闻那黑水泽妖雾弥漫，常有邪祟出没，求青槐公赐下护佑符篆，以保小的周全。”

黑水泽？

那倒是算远游了！已出了清流乡地界。

林栖怎会拒绝，袖袍轻轻一挥，一股柔和的神力裹挟住韩九章。

韩九章顿觉困意如潮水般袭来，眼前景象模糊，再一清醒，已置身于林栖的道场之中。

“这是……”

韩九章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石桌旁，林栖身着月白青衫，一头乌发用槐木簪束起，两缕鬓发垂在胸前，周身环绕着朦胧的神光，恰似明月落入凡尘。

“不必拘谨，所求之事，我应下了。”

林栖指尖划过虚空，赐福神通一一打入。

一道槐叶符篆缓缓成型，其上符文闪烁，散发着丝丝神力，“此符可镇寻常精怪。”

林栖自香炉摄来一缕青烟，烟中浮现酆都鬼门关虚影，“途经古墓时，可将此符贴于货担，你虽阳火凋零，但有此符在，那些阴魂也是不敢近的……”

忽又顿住，瞥见信徒鬓角新生的一簇白发。

玄溟葫芦突然自鸣。

林栖叹着气摘下一片金色槐叶，叶脉渗出玄冥真水凝成酒盏：“饮了这杯涤尘酒，可旺你三月阳火，想来待三月期满，你此行也早已归来。”

酒液入喉时，韩九章肩上阳火“腾”地蹿高三寸，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青槐公大恩，韩九章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韩九章正要叩首，却被一缕槐香托住双膝。

“说到底，还是我亏欠了你。”

林栖目光凝重，凝视着韩九章，语气中满是自责，“我当初观你命火，本可活七十有六，可经此一劫，怕是活不过六十。”

韩九章闻言，先是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回想起从苔衣渡回来后，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他心里清楚林栖所言非虚。

但转瞬之间，他神色恢复平静，脸上浮现出自嘲之笑：“嘿嘿，小人自小无父无母，这条命本就是青槐公救下的。若不是您，那晚我就被水鬼吞了。小妹出嫁那晚，也是得了您的搭救。就算再折去半数寿数，又有何妨？！”

林栖望着韩九章诚恳面容，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翻涌，韩九章的话越是发自肺腑，他心中的亏欠感就越发沉重。

眺望远方，黑水泽对岸路途遥远，这小货郎此行福祸不知，一旦折在路上，自己确实鞭长莫及。

可冥冥之中，他又隐隐觉得，与韩九章之间的这因果，不得不结。

若处理不好，日后必定影响自己证就神道。

“你且抬头一看。”

“我之神域，不过方寸之地。纵有神游神通，却尚未大成，依旧受神道规束，难以远游辖地之外。”

林栖目光中透着几分怅惘，遥望天际，“可我心底，一直盼着领略大千世界的繁华盛景。你此番远行，山高水长，不知愿不愿充当我的耳目，代我去看看那些我看不到的天地？”

“若是应允，不妨与我定下这约定。”

“约定……？”韩九章微微一愣。

林栖摘下腰间玄溟葫芦，琥珀酒液在壶中荡出潮声，“你替我看遍世间风物，每听得一桩奇闻......”

他摘片金槐叶掷入酒壶，叶片化作轻舟浮沉，“便对着槐叶说与我听。”

“若经过驿站，可把旧叶埋在墙根。”

“待你归来——”

一缕真水从青玉鼎蜿蜒而来，在二人面前聚成一面水镜，映出来年光景：韩九章途经之处，枯井涌泉，荒祠生槐，竟都是今日埋下的因果。

“青槐公是要......”

“嘘——”林栖以指封唇。

“每带回一个故事，本座便赠你一片保命槐叶......这笔买卖可划算？”

韩九章双眼放光，忙不迭点头，连声道：“划算，太划算了！只是……”

他挠了挠头，面上闪过一丝忐忑，“小的实在不知青槐公想听何种故事，就怕讲出来的，入不了您的耳。”

林栖闻言，不禁莞尔。

“鬼神传说、奇闻轶事，自然是极好；但人间烟火里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亦有别样妙趣！”

话罢，林栖头顶一缕紫气分至货郎头顶。

待韩九章清醒过来，摸着怀中的槐叶，抹了一把眼泪，挑着货担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