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鞭子落下,响起一声抽打血肉的声响。
齐林怔在了原地,发懵的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刘仁,眼眸顿时冒出怒火。
“二哥!”他惊呼一声,扶着刘仁胳膊的手用力的握紧。
后者急忙冲他摇着头,忍着背后传来灼热的疼痛,弯腰从地上捡起竹筐。
“给爷老实的干活,再偷懒,爷就把你吊起来打!”那看守耀武扬威的又挥动了鞭子,打了一下空气,威吓道。
齐林怒气腾腾的要回头瞪他,却被刘仁硬生生的掰着他的头低下。
“二哥,你怎么样了?”齐林挨过鞭子,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一般人早就疼的喊出来了。
他看着刘仁咬着牙,眼眸泛着泪花,就知道刚才那一鞭子的力道一定不轻。
可二哥怎么一点声响都不哼出来。
刘仁在忍,他知道如果自己喊出来,或者求饶的话,那看守一定会接着打他。
就像之前他来到矿场,看到那个被挨打的孩子一样。
越是求饶,这些看守便越发的狠辣。
刘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齐林暂时不要出声,先把活干了。
一个下午,两个少年合力搬了四百斤的铁,刘仁感觉四肢好似都不是自己的,浑身乏力的他甚至连背后的鞭伤都顾不得了。
幸亏齐林力气大,帮他负担了一些,要不然这口吃的都要没了。
晚间齐林带刘仁找了一个矿洞。
外头风大,那些木屋根本避不了风,而且也早就住满了。
不如就住在这洞里面。
“你怎么样了?”晚点,李山带着人找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碗糠米粥,他特意多凿了一百斤的铁石,为了多要一碗。
“是你!”看到他,齐林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这位李都尉竟然也被抓来了。
李山看了他一眼,并不吃惊,他身后带来的那个人正是之前和齐山一起的南河军,叫蒙浩。
“这粥是给你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刘仁看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布衣,胸前的伤口似乎也被包扎了。
不过他脸色有些不太好,发白的没有一点血丝。
刘仁轻笑一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多亏遇到弟兄们,他们带着药,给我敷上后好多了。”
刘仁知道他是在逞强,以他的伤势,根本就不是用一点外伤药就能解决的。
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李山打断了他:“这一次,是我亏欠你们的,死了的,我只能下辈子来报答了,你们这些活着的,我们会想办法带你们离开这里。”
让他们出去?
刘仁不禁皱了眉。
他再看一眼李山身后站着的人,忽然明白了过来。
李山是要发动暴乱?
虽然不知道他联络了多少被俘的人,但肯定不会太多,那些蒙兀人不会愚蠢到将俘虏都集中到一个地方。
“你们有多少人?”刘仁问道。
李山和他身后的蒙浩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蒙浩诧异道。
刚才李都尉可什么都没有说,这少年竟然就问他们有多少人。
他惊愕的扭头看向李山,只见后者失笑道:“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少年,我们有一百二十人。”
“那就是找死!”刘仁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蒙浩没想到刘仁竟然敢对李山口出狂言,大怒道:“你这小子,怎么敢和李都尉这么说话!”
“虎落平阳被犬欺,算什么都尉,别拿什么官威了。”刘仁瞪了他一眼,他更怒了,正要开口却被李山拦了下来。
“我知道我们这一百二十人不够,但只要我们动手,矿场必定会乱,到时候……”
“若是失败了呢?”
“不过一死!”李山决然道。
刘仁望着他,只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坚决二字,就连他身后的那人,也是如此。
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但到时候会有无数人为你们陪葬,死的毫无意义!”如果他们暴动,那些毫无准备的人都将被卷进来,无辜被杀。
不是刘仁不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道理,他是不愿意看到,那些无辜的人死的毫无意义。
“此事就此议定,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护着你——和他。”李山原先只想带刘仁走,看到齐林后,他担心前者会因为心软,导致他的计划失败,不如就带着一起走。
刘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外头传来了动静。
李山和蒙浩顿时警惕了起来。
“我听说李三娘有了?”
“那晚十几个人呐,第二日出来的时候都没人形了。”
“她家那娃娃才九岁,又害了病,为了拿点药才不得不去,唉。”
外头走来了几个人,手里拿着破旧的被褥,说着话。
进来看到刘仁他们几个,都错愕的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的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就在附近寻了个角落。
其中一个好奇的,冲着他们挑了个眉:“你们是今天新来的?”
“啊,是啊。”刘仁点了点头。
他们强颜欢笑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了。
说着说着,有人不禁唏嘘今天的事,看到刘仁的时候,忽然想起:“对了,今天死的那个人,你们可知道叫什么?”
刘仁摇了摇头:“被抓时遇到的,不知道姓名。”
“唉,可惜了,要不然便可记下名字,立个碑。”这人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身旁有个瘦瘦高高的嗤笑了一声:“我说张秀才,你记下名字又有什么用,还真以为日后会有人来祭奠我们这些人啊。”
“只是慰藉一番,若是能送一程也是好的。”他摇头叹气,刘仁这才注意到他。
看着像是个读书人,头上用树枝扎着,长的清瘦。
听旁人的意思,此人竟然还有功名。
“你送他人一程,不知日后谁来送你啊,明天这里的还不知道有几个能活着的。”有人不忿的哼了一声,端起碗将里面只有几粒的麸糠熬成的粥喝下。
放下碗他眼眸泛着红,用手抹了一把,才强忍着眼中的泪。
“这该死的世道,该死的胡人!”
他愤愤的将碗一摔,握着拳头冲地面砸了一拳。
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无声的叹息。
“可该死的胡人没人杀,该死的世道没人平。”刘仁将碗里的稀粥喝完,拿着碗走到那位摔碗的老哥面前。
“何必拿这碗出气,没了这碗,明日连这粥都没得喝了。”
那老哥抬头,只见一张稚嫩纯良的脸,冲他微笑。
他有些失神,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了声谢。
每个人只有一个碗,碎了那些看守也不会给你补,想喝粥便只能用手了。
这少年竟然舍得把碗给他。
他正要拒绝,刘仁没给他这个机会。
刘仁莞尔,直起身板,望着众人。
“我们都想活下去,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这条那些贵人口中的贱命,但他们不让我们活着啊,他们想让我们死。”
他长叹一口气,又看向那位张秀才:“若是我没猜错,您一定是个读书人吧,若是太平盛世定然能为官做宰,如今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做着苦力,若是这是您的命,您认吗?”
望着他,张秀才愣住了。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自然不想认命,可不认命又能如何。
他久久不语,最终低下了头。
“诸位,我们不是贱命,我们有活下去的权利,我们不能认命,哪怕是死,也不能受尽屈辱的死!”
他深吸一口气,扫视着每一个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个砸碗的老哥身上。
那老哥正抬头看他,四目对视,只听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你们想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