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礼拜天不用上课,但江宁安觉得怪怪的。推开藏书室的门,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她看着地上的血滴,后怕的想退出去。还没来得及后退,一双大手就已经捂住了的嘴。
她刚要开口喊,谢敛迹低沉的嗓音便从她耳边响起,“别说话。”江宁安隐隐约约的能闻见他身上的烟味,很轻很淡。
门口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谢敛迹这才将她松开。江宁安见他胳膊上鲜红的血迹,便知道了刚刚地上的那几滴血是怎么来的了。
江宁安看着他。谢敛迹还是那张脸很好看,但江宁安不喜欢。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穿军装,一身深色粗布长褂,倒没有了昔日的凌厉,多了几分的书卷气息,显得人愈加斯文。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谢敛迹的脸色泛着异于常人的苍白。
“你等我一下。”江宁安从藏书室靠着墙角的柜子里。拿了点纱布,打算给他缠上。她不是医学生,但学校里为了跟随西方潮流,硬是在人多的地方放置了点医疗用具,偶尔演习的时候她也实验过。
胳膊中了子弹,她不敢乱动只是轻声说“还是要去专门的医院取出来。”微风透过窗子吹来,她额前的发丝轻轻的飘着。由于紧张她额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细汗。
毕竟不是专业的缠纱布的动作没轻没重,谢敛迹微微皱眉的看着她。
或许是察觉到谢敛迹的目光,她抬头视线便与谢敛迹的视线对上。她没闪躲,只是说“今天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要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收拾好医药箱,她关上门,走了。他不信谢敛迹这种人没本事出去,过多的牵连只会给江家惹麻烦。
许副官在江宁安走后没多久便赶到。
“送入军中情报局,破译。”谢敛迹将手里的铁盒递给他。
“是。三少,先去医院吗?”许志肖看着他被包扎成不像样的纱布,有些担忧的问。
“不用,让杜达去我的住所。”杜达是他的私人医生,医院人多眼杂不太适合他现在的行动。这次来上海,除了父亲交代他的事情外,他更想知道季家、江家、谭家有没有同其他军阀有往来。银行、商会、粮商是谢氏军阀生存的最低保障。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出问题。
在上海的这栋洋房,还是他外祖父在他十八岁生辰,打算去德国军校时给他的,希望他今后无论取没取得成就,上海永远有他的一个家。如今五年过去了,洋房依然被打扫的很好。他闭着眼睛靠在书房的沙发上,眉头紧锁着,这些天的奔波他没有睡一天的好觉。杜达来了,他竟没发觉。杜达出声叫他“军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敏锐,你今个怎没发觉。”旁边的许志肖跟在身侧。
“来了。”听见声音,他抬眼。
杜华看见了他胳膊上的纱布,忍不住笑,一边拆纱布一边问,“这谁给包的?”
谢敛迹没吭声,他识趣的没再问下去,“有点疼忍一下。”
许志肖看着他取子弹的速度,有些佩服忍不住感叹“要不是说杜医生,医术好,取子弹的速度是真的快。”
听见这话的杜达,摇头“小许不是我技术好,你问问她疼不疼。”他与谢敛迹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每次的新伤旧伤都是他来医治,次次都是只要能快速的解决,多疼都能忍。有些时候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劝他别这么卖力。他也只是沉默。
江宁安从藏书室离开后,便回了江府。其实她给谢敛迹包扎伤口,她是害怕的,可是又不可能真的做到弃之不顾。春松见她面色难看,问“小姐,不舒服吗?”她怕江宁安是因为酷暑热的,用扇子给她扇了扇。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江宁安躺在床上,不久,竟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然是傍晚了。春松见她醒了,便将绿豆糕放在桌子上,喊她起来吃。“哪来的绿豆糕?”江宁安拿起尝了一口,又拿起一块递给春松。
“厨房今日做的,夫人怕你苦夏,记得小姐喜欢吃这个,特意让人做些吃食送过来。”春松说着给她倒了杯凉茶。
她冷了片刻,没再吃下去。不是她喜欢吃,是季少溪喜欢,所以她才喜欢的。
夏日夜晚的风透着些许的清凉,窗子没关,江宁安站在窗前任凭着凉风吹进。她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柳树被吹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心也沙沙作响。她想季少溪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快一年多没见面了,她想他。
因为江索怡的婚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碌中。二姨太周韵诗、三姨太薛素媛与四姨太苏黎姿正聚在一起商量着去哪里听戏看曲。周韵诗一身绛紫色绣花旗袍同苏黎姿说话。
薛素媛一身玫红色金丝旗袍,瞧见江宁安走过来,笑着出声“小七,今个怎么没去学校?”
江宁安没出声懒得搭理她。
“不会是要学三小姐,也要闹着去留洋吧。”周韵诗身旁的苏黎姿开口说“太太也是心太大,好好的女儿不好好培养,非让去学校随男子一同读书,还说是什么小姐出身,生出来的女儿不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如索怡大方。”
春松要向前同他们理论,江宁安拉住她摇头。江宁安任凭着她们奚落,无非是仗着她不会同父亲母亲告状,逞口舌之快。她拉着春松往外走,她见春松气的脸色发红,忍不住笑“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你看明明挨说的是我,还要哄着你。”
春松涨红了脸问“小姐为什么不告诉老爷与夫人。”
“那是小孩干的事情,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她不是不会告状,小时候她也因为类似的事情告状。可迎来的便是父亲与母亲的争吵,最后以母亲的眼泪而结尾。后来她想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她不如不说。后来,任何这样的事情她都会选择沉默。
“好了。带你去吃胡记的点心。”江宁安拉她去胡记。
上海的街头仍旧热闹,胡记点心铺里人多的挤不上号。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伍终于是买到了,她多买了一份。
今天她约好去林静漾的家,给她补习功课的。林静漾是她在学校唯一的一个好朋友。林静漾的家有些远,位于德国租界处,她叫了辆黄包车。
林静漾的父亲是上海的外交使臣,对于她要求很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