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进山招生

陈志飞思来想去，权衡利弊，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李松林做这个教导主任。

在这个偏远的乡村小学里，这个头衔意味着从教学到后勤，从招生到家访，样样都要亲力亲为，简直要把一个人掰成八瓣儿使。

这不，才刚刚做上教导主任的第一天，李德才就给他发派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去鸭台村家访。

因为公社不可能给学校派车，所以李德才就找了一辆顺路的马车。

清晨的薄雾中，马车“吱呀吱呀”碾过结冰的土路。赶车的老马是个老车把式，十里八乡的都熟悉，边走边跟陈志飞介鸭台村的情况。

“要说俺们鸭台村的三大队，是整个和平乡最为困难的大队，那是一点都不扒瞎。”

陈志飞裹紧棉袄，听着老马絮叨。

鸭台村在山旮旯里，整个村子能耕种的土地不过百十来亩，全村人的口粮都不够用，就别说每年还要交公粮了。

甚至到现在有的家里穷的全家就剩下一条棉裤，大冬天的家里的老爷们出门干活，娘们儿就只能猫被窝里，没裤子出门。

很难想象，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见到陈志飞一脸的狐疑，赶车的大爷老马笑了笑：“陈老师您是大城市来的知青，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生活在犄角旮旯里的光景！俗话说嫁汉不嫁山里汉，我们哪儿早先年就是死乞白赖娶上了的老婆，诸侯还是都给饿跑了。”

陈志飞抬头看着连绵不绝的雪山，心说若真是如此，哪可能还有人家愿意送孩子出来上学。

不过按照李松林的说法，这是组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是要算到政绩里面去的。

所以这学生啊，他是想尽办法，不招也得招上来几个。

从乡道拐进山里的村路，路面坑洼不平，不少坑都用苞米杆和树枝垫着。

马车就像个摇摇车，都快把陈志飞都给颠吐了。

“老马师傅，咱们这还有多远啊？”

老马指着道边的大山说道：“打这儿再往里走，还有十几里地山路呢！”

“啊？”

“陈老师你可要坐踏实喽，来一趟可不容易哦！”

这十几里山路，马车足足在雪地里走了两个多钟头，等到三大队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中午了。

马车转过山坳，远处雪山连绵。

陈志飞望着山脚下几间歪斜的土坯房，正是饭点儿，可烟囱里连炊烟都没有。

他突然明白李松林那句“算政绩”的分量——在这样的穷山沟里，要招到一个学生，怕是比登天还难。

等马车到了大队的院前，戴着军帽的大队书记就带着几名年轻人夹道欢迎，这场面倒是陈志飞完全没有想到的，可能是李松林事先打好了招呼。

“是中心小学的陈主任吗？我是三队的大队书记刘志明，这么远的道儿你还来家访，真是辛苦你了。”

陈志飞急忙下车，和刘志明的手紧握在一起。

“不辛苦不辛苦！刘书记，叫我小陈就好。”

“哎！您可是咱们中心小学的教导主任，怎么能叫你小陈同志呢，这让人听了，我还不被人戳断脊梁骨！”

看着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刘志明如此热情，陈志飞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么主任不主任的，这样，我不叫您书记，叫您一声刘哥，您也不用跟我客气，就叫小陈就行，听着舒坦。”

“那行！那俺就叫你一声陈老弟。”刘志明大手一挥，重重拍了两下陈志飞的肩膀，“怎么样，一路上来还没吃饭吧！走！先上俺家吃点儿东西！”

“不了不了！咱们还是先干公事儿。”

“哎！早听说你要来，俺家你嫂子一大早就炖了一只老母鸡，你不去，那我回家也是不敢动筷啊！刚才还说不要客气，现在你怎么还客气上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咱们还可以边吃边聊，跟你好好介绍一下我们大队的情况，不然你去谁家家访，不也是没个头绪不是？”

陈志飞一听也是，而且自己的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

“你看你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啊饿得慌！你就别推辞啦，赶紧跟哥哥走吧！”

就这样，陈志飞被刘志明生拉硬拽着往他家走去。

这是，陈志飞不经意的注意到刘志明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可远处土房里飘来的鸡汤香，却与这贫困的鸭台村显得格格不入。

一进刘志明的家门，一股混合着柴火香和炖鸡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戴着蓝色头巾的刘志明媳妇儿立马迎了上来：“哎呀！这就是陈主任吧，咋这么年轻啊！快快！脱鞋上炕，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陈志飞笑着脱鞋坐到了炕桌旁，除了刘志明，一同作陪的还有一大队的大队长还有大队会计。

四个老爷们儿，两盘蘸酱菜，油炒花生米，再加上炖的老母鸡，这不来点儿老酒都说不过去了。

这边陈志飞刚盘腿坐下，就看见刘志明变戏法似的从炕柜里摸出瓶“老白干“。

“真不喝点儿？这么冷的天，喝着暖暖身子！”刘志明拇指一顶，瓶盖“啵“地弹开。

陈志飞连忙摆手“算了吧刘大哥，我这人酒量不行，喝多了怕耽误正事儿，鸡汤，喝鸡汤照样能暖胃！”

“小喝怡情，一点儿不喝显得我们三大队多不会招待人啊！这样，我先给咱打个样儿，自罚三杯！”

三大队的会计这时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盅，一仰脖就给干了。

陈志飞看着对方的酒糟鼻子，就知道这家伙也是个酒蒙子。

“哎哎哎！不是说少喝吗！怎么就先自罚上了，照你这么整，谁能扛了。”

刘志明说着，就把老白干夺了回来，不然这瓶酒还不够大队会计自己一个人喝的，继而转头对陈志飞笑道：“陈老弟别见怪，咱乡下人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给个面子少喝一点儿意思一下，咱们四个人喝这一瓶，也多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