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梅姨

亭台楼阁,俨然屋舍,一片红灯舞。

素身静立于客栈二层屋舍内的阳台之上,目光眺望远方,那道背弓配剑的挺拔身影如有魔力般,深深印入素还真的双眸。

使得她不禁凝起琼眉,暗暗想着此般少年究竟是何来的底气。

仅仅不过是方成胎息之境的修为,话里话外那般潺然自定的神情,却是浑不把炼炁修士放在眼中,视其为无物。

而这般自信姿态,往常许也只能在那般大教弟子身上得以窥见一二。

“是哪位云游四海的上真,偶然所传之门人?”

思索中,她心下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须知。

神州广大,奇人异士无数。

上真有道之修,却也并非只存于仙门魔宗之内。

亦不乏有秉承先人泽被,披荆斩棘,成就道业,于灵气充盈处开辟一方逍遥天的红尘隐士。

这些人不参神州大事,不喜诸般纷杂。

化身万千,游戏人间。

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提携那些身具道缘之人,指引其走上修行路。

纵不能收入门下,亦可以结下一分善缘。

太初元府上代的真传叶云枢,便与五华山的那位清妙一炁仙结缘,甚至还与其那具化身结为道侣,诞下一麒麟儿。

算算时间,眼下却也应有十数年光景了。

“所以说,陈浊便也是如此人物?”

素还真瞳底深处闪现出一抹疑惑,却也感觉有些不像。

按理来说,这般人物出山之时,最少也应是练炁的修为,且身负一两样保命器物在身。

说不得,身后暗处还会有护道人紧紧看护。

可他......

“不像、不像。”

轻轻摇头,打消了诸般猜测。

可越是如此,非但没有让她对其失去兴趣。

反而,在不知不觉当中更多了几分好奇。

“倘若真为英才,或可将其引入太......元府与本宗向来交好,引荐一二,也非难事。”

正这般想着。

身后明亮光堂处,却是有团濛浊厚重的光辉涌动。

忽而扭动间,一个黑衣的中年女子兀自出现此间。

风韵尚在,眉眼含笑。

方一出现,便朝着前方身影苦苦劝说道:

“还真,脾气闹也闹了,性子耍也耍了,且不可再做执拗。”

“那位太素上真道场将开在即,若再不走,便怕是要赶不上了。”

“此时?”

素还真眉头微蹙,平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拒绝意味。

那女子闻声顿时便急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摇晃道:

“我滴姑奶奶呦,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你可知,别的不算,就为了这么一个前往南荒,面见这位定鼎一域上真一面的机会,我家便在宗里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话到此处,目光与素还真那双如湖中清水般波澜不兴的双眸对上。

脑海里瞬间便回想起这孩子的身世,不由心下一软,收了话中急切,复而语重心长道:

“还真,这些舍了便也就都舍了,亦也只是些身外浮财罢了,我家还丢的起。”

“可你呢?你总要为自己的道途考虑考虑吧!”

“总不能...总不能同你一路相随的那些人一般,苦苦在红尘里挣扎一生,终不过得个练炁修为,百年一过,化作枯骨。”

“是,那少年是有几分天资,可那又如何?一无道缘、二无根脚,得不来上乘练炁法,纵使以中下乘练炁法侥幸得成道基,可就也止步于此,道途无望。”

“等等......!”

一番言语絮叨,说及此处,女子终于反应过来。

面露惊诧,万般难以置信的看向素还真。

却见。

她一如置若罔闻般,浑然不动。

只那双剪水双眸凝视向远方,似是看到了什么恶事,眉头忽而皱起。

“梅姨,你远度重域寻我而来,想必亦是多有劳累了。”

“且先歇息一会儿,我便不做打扰了。”

说罢,素还真便欲转身离去。

可她眼下不过一胎息未成的凡俗,速度哪比的过眼前的筑基之修?

只眨眼间的功夫,女子便拦在了她的身前。

视线错过素还真的面容,往后方远处一扫。

唯见那枯木朽道,禹禹独行的少年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时隐时现。

得见此状,哪里还不明白什么原由。

顿时没好气道:

“好好好!”

“我且去保他一路无忧,并和镇守此地的无相宗的那位同道知会一声,使得其一行得以安顿下来。”

“如此之后,你可愿和我走?”

素还真一张仍旧未退去伪装的面容上神情寥寥,眼神不断流转间,似在思考。

片刻之后,她忽而展颜一笑道:

“好!”

中年女子似也反应过来,神情一愣。

继而带着几分幽怨的看向她,徐徐说道:

“我便帮你这一回。”

“但还真你可要记住,大道独行、不可同享!”

“更何况,这世间男修又有几个良善?尽皆是些口是心非之辈,且不可为其言语所诓骗,空陷此劫数当中,切记切记!”

闻声。

素还真不置可否,只清清朗朗道:

“还真一心向道,别无它想。”

“恳求梅姨,也不过是为报其一路护持之恩。”

“那便好。”

女子点了点头,旋而又狐疑道:

“我去去便回,你可不能再做任性,消失不见。”

素还真展颜轻笑。

“梅姨多虑了。”

......

此方界域归属于魔门的无相魔教。

此宗门人所修之法诡异,需行走红尘人世,盗取他人命格,铸就一张张面皮,直至参悟出诸形无形、诸相无相之妙境。

故而无相域中,不类其它地界。

城镇延绵,坊市不断。

更在内里少有血腥之事,在明面上发生,大体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一至荒野,那便又是一番相貌。

枯木,荒道。

几只老鸦高立枝头,喑喑直鸣,仿佛昭示着厄运将至。

只是这般恼人声响在一声呼啸之后,便化作一阵扑棱棱震翅之声,飞向远方。

“那位!”

“此时不现身,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不知何时。

已然握弓在手,好整以暇的陈浊站立于枯木之下,面向萋萋荒草,忽而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