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高兴

山脚下的小诊所外，寒风呼啸，夜色无边。

屋内，躺在床上的林希不安地扯了扯被角，似乎有些不适应过于温暖的环境。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穿上床边不合脚的室内鞋，摸着黑走到门边，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

门外出人意料地有一个高大的背影，把林希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救命！”她慌忙地想要关门，却被那人伸手抵住。

接着，那人一手提着煤灯，慢慢转了过来，露出汉尼拔医生冷峻锐利的脸。

“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林希反应过来，立刻弯腰道歉。

程青摆了摆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道：

“我离开了多久？”

“我不太确定……大概是一两个小时吧。”

林希怯弱地低头看着鞋尖，脸上的表情被额前垂下的发丝遮盖。

一两个小时，剔除掉他探索地下室的时间，根本没过多久。

程青目光一闪，想起了白天林巧的理论。两个世界之间相对的时间流速，会随着所谓“河段”的宽窄而变化，因此难以琢磨。

“也就是说，之后的穿越，可能会这个世界里度过很长或很短的时间吗？”他不由地皱起眉来。

对于这种完全不可控的事物，程青本能地感到不安。

不过，结合这几次穿越的经历，他发现自己每次来到这个世界，都是直接出现在林希身边。

这倒是很好解释，毕竟，他的穿越是现实世界里的林巧引起的，穿越后与林希绑定在一起并不奇怪。

“你是想去上厕所吗？去吧。”他从门口退开，把手里的提灯递给她。

林希接过提灯，“嗯”了一声，缓步走向厕所。

程青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她身上穿着一件并不保暖的衬衫，单薄的布料贴在她瘦弱的脊背上，显得有些可怜。

这衬衫还是上次去服装店时，连着套装一起买回来的。

他想了想，把身上穿着的黑色毛衣脱了下来，等到林希回来的时候，交给了她。

“你试试这个能不能当裙子穿。”

林希从程青手里捧过这件毛衣，小心翼翼套到身上，发现下摆刚好可以盖住她的臀部。

程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为她拉平衣服腰际的褶皱：

“看起来还不错，以后在诊所就穿这个吧。”

林希看着程青放在她身上的手，眼眸一亮，悦声说道：

“好的，先生。”

她轻轻捻起衣服的领口，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这是干什么？”程青困惑地挑眉。

林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在喉咙里说道：

“有先生的味道。”

呵。

程青忽然把手伸向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

“傻乎乎的。”他低声说道。“跟本人一模一样。”

“什么？”林希似乎没太听清，愣愣地抬头看他。

“没什么，已经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地下室的问题还没解决，程青打算等林希回屋，就去继续查看。

令他意外地，林希并没有乖乖回屋，而是竖起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抿唇说道：

“先生，我一个人睡不着。”

闻言，程青沉默了片刻。他记得林希说过，她在救济院时，是和很多姐妹睡在一条毯子上抱团取暖的，如今让她独自睡在床上，不适应倒也正常。

半晌，他才干巴巴地说道：

“前两天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也是一个人吗，怎么睡着的？”

听到这话，林希把手指放在嘴唇上，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时候，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您披在我肩膀上的那条毯子，然后……”

她呼吸一沉，语气郑重起来。

“然后，我就一直想着您，想着您什么时候回来。”

程青微微动容，柔声问道：

“你等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在他看来，自己忽然消失，林希肯定会非常惊慌害怕。

“心情？”

林希把这个词咀嚼了几遍，歪了歪脑袋，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开始有些害怕，但是后面的时候，很……高兴。”

“高兴什么？”程青难以理解地问道。

再怎么想，一个人守在这间冷冰冰的大屋子，也不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林希的目光在程青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缓缓投向客厅的窗户，直视高悬于夜幕的银月。

不知何时，窗外呼啸的风声停歇了，夜幕澄澈，月明星稀。

淡淡的月光刚好落在林希瘦弱的肩头，如同一层薄纱，修饰着少女秀美的身形。

她眼眶微湿，莞尔一笑：

“值得高兴的事情，很多很多呢。光是能被先生这样的好人收留，就值得我高兴一辈子了。”

“先生，您给我吃那样好的食物，给我买那样好的衣服，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您能让我永远这么高兴吗？”

程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在他看来无比平常的小事，会让另一个人说出“高兴一辈子”这种话。

他久久地沉默下来。不知为何，林巧的身影从他心底浮现，逐渐与眼前的少女交叠重合。

程青的默不作声让林希慌了神。她上前两步，轻轻拽住程青的衣角，不安地说道：

“先生，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我不应该……”

话还没说完，程青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轻轻地靠在她的发梢。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道：

“你先回床上去，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我去处理点事，过会儿就去找你。”

说罢，他放开林希，把她往房间里推了推。

林希似乎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错愕地看了看他，慢步走进房间后，才反应过来，雀跃地点了点头。

“好，先生，我等您！”

程青把她的房门关上，然后提着煤灯走向地下室。是时候去会一会汉尼拔医生那个所谓的“养女”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异界来物，和他这个异界灵魂比起来如何。

值得一提的是，那把用来破门的斧头，此时还缠在程青的腰际。